纪晴桐抿着嘴笑,道:“许大夫说了,羊肉有暖中补虚,开胃健力的功效,安哥哥你体虚畏寒,合该多吃些。”
前不久许晋请辞太医院御医一职,结果却被慕容泓打发到安府来成了长安的府医,长安命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他们夫妇居住,倒的确方便了许晋给她调理身子。
两人边说边走,还未到正房门前,袁冬从后头追上来说张君柏求见。
长安停步,对纪晴桐道:“你先回房吧。”
纪晴桐应了,走到正房廊下,转身看着长安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那头。
最近他总是早出晚归愁眉深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与张君柏有关吗?
她托庇于人,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尤其是在对方明确表示希望她嫁人的情况之下,这种感觉,真的熬人。
她不是死皮赖脸恬不知耻的人,行龙还小,虽现在寄希望于科举,却也不能保证一举中的。若等他能自立门户,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她总不能就这样一直赖在他身边,虽然她知道,经过上次谈话之后,就算自己不走,他也绝不会赶她走。
也不是不能出去赁个院子住,只是她这张脸,实在太容易为她招致祸端,欲待毁了,又恐伤了行龙的心。
也许,她终究需要找个有能力保护她的男人依附,这就是她纪晴桐此生既定的宿命。
长安在前厅见着了张君柏,他穿了一身暗红色金纹为饰的广袖长袍,华丽而不失庄重,衬得人益发显得贵丽俊朗。
“月余不见,安公公清减不少,公务再忙,也要注意养生啊。”他笑着拱手道。
“世子说得是,正好今日厨下做了羊肉,世子若还未用饭,不若一起用些?”长安道。
张君柏迟疑了一下,道:“原本今日是想来邀安公公去丰乐楼好好叙一叙的,不过看安公公如此畏寒,还是改日白天再约吧,今日就厚颜叨扰了。”
长安摆手道:“瞧世子这话说得恁般见外,不过一顿饭罢了,叨什么扰。”
“我随行还带了一位女眷,要烦请安公公安排一下。青锋,去叫表姑娘进来见过安公公。”张君柏吩咐一旁的侍从。
青锋奉命出去,不多时领进一位戴着面纱眼眸灵动的娉婷少女。
那少女袅娜地走到长安面前,自己解开面纱露出一张沉鱼落雁的脸,向长安行礼,声音清脆道:“见过安公公。”
长安目露惊艳之色,连连道:“免礼,快免礼。世子,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表妹,闺名滕阅。”张君柏介绍道。
“哦,原来是滕姑娘。圆圆,带这位滕姑娘去后院桐儿那里。滕姑娘,桐儿姓纪,是杂家的义妹,与你年龄相仿,你们大约能有些共同话题可以聊。”长安和蔼可亲地对滕阅道。
滕阅嘴角一弯,大眼一斜看向自己的表兄。
张君柏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去吧,纪姑娘才情不俗,你少跟她聊诗书,以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滕阅闻言,忍不住瞪了张君柏一眼,这才跟着圆圆出去了。
长安端起茶杯向张君柏笑道:“这位滕姑娘看起来性格很是活泼啊,是世子的嫡亲表妹?”
张君柏道:“她是我二舅的嫡女,我的嫡亲表妹。”
“那世子此番带她前来,是想……”张君柏笑了笑,看着长安道:“不瞒安公公,我这表妹原本是等着明年开春陛下再次选秀,想进宫的。谁知两个月前陛下忽然以国库空虚节约开支为由,废除了三年一次的选秀制度。所以我这次带她来盛京,实是想为她寻个进宫的门路,谁知打听一圈下来,都让我来找安公公你,我这不就来了么。”
长安:“……”好嘛,慕容泓是不选秀了,这个任务特么的落到她肩上了。
第532章 禁不得考验
自和慕容泓正式交往以来,这是第一次,长安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对慕容泓的感情,并禁不得什么考验。
之前因为双方观念不同,就感情问题,两人进行过长期的撕扯和互相磋磨,所以到现在长安接受他,潜意识里是默认他在肉体上可以有其它女人的,只是平时为了自我保护,她拒绝往这方面想而已。
所以她不会夜夜都回宫,所以她警告麻生等人不许窥测帝踪,她其实就是不想知道,她不在的那些夜晚,他去了哪里。他去后宫,或者没去后宫,于她而言都是一种压力,一种她没法排解,只能选择逃避的压力。
但是今天,张君柏的这一提议,让这一切都无所遁形了。
她居然不排斥给慕容泓塞女人,尤其是在这一举动可以解她燃眉之急的情况下。因为在她看来,后宫既然必须存在,那里面有十个女人还是一百个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在当今局势下,世子居然还会因为此事找到杂家头上,不是舍近求远舍简就繁了么?”她扬起微笑意有所指。
张君柏也笑,道:“人不我欺,安公公果然胸有定算,还请安公公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不过从人情上分析,世子此事并不难办。世子既然想送表妹进宫,想必是想与陛下做一家人,既如此,何不先拿出一家人的态度来?陛下不是愚钝之人,定能领会世子一番美意。”长安道。
张君柏再一次领教长安的狡狯,当今朝堂上什么局势他自然清楚,但他正是因为不想明着掺和站队,所以才找到他头上来,想着这太监贪财,若能花点银子摆平此事,又何必费那周折。
没想到这太监上来就将他挡了回去,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只是一种试探?
“安公公是指最近朝上朝下闹得沸沸扬扬的赈灾与税改之事?若是赈灾,我纵有心,却也只能略尽绵力,毕竟如今梁王府还是我父亲做主。至于税改,那就更没有站队的立场了,你应该知道,藩王不交税。”张君柏道。
“世子的难处,杂家自是能揣度一二,特别是见了你表妹之后。”长安说完这句顿了一顿。
张君柏瞳孔微缩。
“但即便并不能起实际效用,也不妨碍世子表明态度。人如果够聪明,目光就会放长远,咱们的陛下,恰好就是这样一个聪明人。所以世子,你现在说的话管不管用,其实并不打紧,关键是一定要说出来。若是畏难退缩,即便杂家看着你我情分上将令妹弄进宫,怕也没什么用。毕竟,令妹若空有一个嫔妃的头衔,膝下没有一子半女,于你,又能有什么助益呢?”长安斜着身子倚靠在桌上,侧着脸对张君柏道。
张君柏素闻长安这太监很有几分机敏,否则也不会入宫几年便爬到如今这位置。但他没料到她竟会如此敏锐,仅凭他想要送进宫的人选就瞧出了他内心的隐秘。没错,他料定这太监是看出了,不然他不会说出方才那番话。
外人都道这太监是靠媚宠功夫拢住了小皇帝才有如今这权势,以他今日所见却是未必。若他只是个媚上欺下掉弄权柄的太监,他如何做得到利益当前不动心,一力只为皇帝谋划?皇帝屁股底下那把龙椅坐得越稳,他这个得宠的太监才越有价值,在这一点上他显然看得清楚得很,目光也长远得很。
这才是聪明人。
张君柏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他甚至起了真正与他结交的念头。皇帝冷落后宫天下皆知,就算表妹顺利进了宫,想要诞下一男半女,也少不得要这太监从旁助力。他与父亲日渐离心,他的母家能否振兴,就看此举了。
念至此,他向长安拱手致谢道:“安公公说得极是,在下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