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年轻将领狞笑着将手中那把刃上血迹未干的长刀扔给钟羡。
赢烨这些手下似乎对赢烨与带刀的敌人过招这一点毫不担心,只是纷纷退后给两人让出了比试场地而已。
耿全等人资历尚浅,不知赢烨的厉害,但戚锋盛作为和钟慕白一同从战场中杀过来的老人,却深知这赢烨天生神力,素来就有勇冠三军万夫莫敌之战力。如今三十余岁,正当年富力强之际,便是太尉自己对上他,也未见得能稳操胜券,就更遑论未及弱冠的钟羡了。虽说他也许并不是真心想杀钟羡,可刀剑无眼,加上今日一见,其人似乎比传闻中要暴戾不少,谁又知道最后到底会怎样?
眼下受制于人,即便想施救,却也是敌众我寡,心有余而力不足,到底该如何是好?
长安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站在大殿中间的赢烨与钟羡二人。虽说钟羡身高不矮,但不管是体格还是气势,比之赢烨都似两岁的雄狮比之六岁的雄狮,虽然都是雄狮,但其力量和经验都不可同日而语。再看看一旁戚锋盛的面色,便更觉着这场比试大大不妙了。
她认为赢烨抓了钟羡就是想以钟羡去交换陶夭,可通过方才的试探,她对自己的这一判断却又不那么确定了。毕竟一直以来关于赢烨的痴情她都是通过道听途说与嘉容的讲述知道的,她并没有真正看到,谁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看待嘉容的?一个女人,真的能阻挡他争霸天下的步伐吗?
她在宫里时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因为嘉容在慕容泓手中所以一直困守荆益二州不敢擅动,目前看来,他不也没她想的那般老实么。
赢烨拿了刀在手中,整个人给旁人的感觉突然就不一样了,不似方才那般暴躁易怒,显得悠闲而自信,甚至还带上了一点风度。
他将刀尖点地,对钟羡道:“来,出招,让朕看看,慕容渊手下第一猛将的儿子,是否像他爹一般骁勇善战?”
钟羡与他的同龄人相比,有个最显著的区别就是他能比较客观真实地看待自己。一般情况下遇事他都能评断出自己做得到还是做不到,就如当初他自请来兖州,他对他父亲说的理由便是他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去做的事,而非是他能够做到之事。
但这一优点并不能遏制他这个年龄的男子所特有的那种冲动与不计后果。他看着手中那把刀上殷红刺目的血色,恨不能将自己的一腔鲜血也泼洒上去,是故虽知刀法与剑法大有不同,仍是奋起一刀向赢烨砍去。
赢烨斜斜地提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钟羡手中那把长刀居然被震得脱手飞出。
钟羡被这股力道冲得后退两步,右手微微发颤,鲜血缘指而下,虎口已被震裂。
“不堪一击!”
“不自量力,哈哈哈!”
……
赢烨手下的将领纷纷嘲笑起来。
“不把刀捡起来么?”赢烨却没有与手下一同嘲笑钟羡,只是微抬着下颌眸光睥睨地问他。
钟羡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自己将手掌裹起来,随后过去将刀捡起来,重新站到赢烨对面。
赢烨冲他勾勾手,道:“再来。”
钟羡站着不动,只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轮到你了。”
赢烨闻言,也不谦让,上去横刀直削他的脖颈。钟羡后仰避过。
赢烨回刀扫他下盘,钟羡旋身避过。
如此一连过了几招,钟羡都光避不接。然而赢烨刀下哪有那么容易逃生,是故虽是光避不接招,却也是步步惊心险象环生,只消稍有一丝错漏抑或反应稍慢,立时便是血光之灾。
“艹他娘的,小兔崽子,接招啊!”旁边观战的武将粗鲁地骂了起来。
“我瞧他是刚才那一下被陛下给打怂了,不敢正面硬扛,这是打算等陛下打累了自己停下来呢。”
“等陛下打累?哈哈哈,陛下打他就跟玩儿似的,三天三夜都不带累的,我赌他在陛下手下走不过……”
“陛下小心!”围观的武将话还没说完便惊声叫了起来,原来钟羡在赢烨手下避了这么多招,终于给他寻得了绝佳的反攻机会,当即便将手中长刀向着赢烨的脖颈脱手掷出。
这一掷钟羡也是拼尽了全力,他心想若能杀了赢烨,便是自己与身边这么多人一起死在这里也是值得的。
不料赢烨看着人高马大,反应却不比那瘦小机灵的慢,千钧一发之际头微微一偏,那刀刃几乎是擦着他的脖颈飞了过去。
事发突然,他是避开了,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观战的一名将领却是倒了霉。他没有赢烨高大,所以那把刀飞过去没有插在他的勃颈上,而是插在了他额头上,一刀毙命。
细看那倒霉之人,正是方才屠杀钟羡两名侍卫的年轻将领。
众人这才知竟是小看了钟羡,方才见他一直在躲,以为他只是不敢接招而已,却不知他在躲避的同时也引着赢烨不断地改变姿势和方位,直到他与那年轻将领站在一条直线上,这才一刀掷出。赢烨躲不开,赢烨死,赢烨躲开,他后面那名将领死,总之这一刀出去绝不会落空。
赢烨见状大怒,一刀刺中钟羡的右肩,巨大的力量抵着他往后退,刀尖寸寸没入血肉。
钟羡手中已无兵器,只能用左手握住刀背一边后退一般勉力抵抗,却全然不能抵挡。
“杀了他!陛下,杀了他!”
“对!给张将军报仇!杀了他!”殿上将领见这等情况下居然还让钟羡杀了他们的人,顿时群情激奋,跟在赢烨身后逼了过去。
戚锋盛耿全等人不能坐视钟羡受难,拼命挣扎起来,押着他们的士兵渐感不支,大声向将领们求助。
有几名将领回身一看,便拔出刀杀气腾腾地向耿全等人走去。
殿中形势顿时危急万分,长安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赢烨刀尖抵着的是钟羡的右肩,若是让他将钟羡抵到墙壁之上,刀尖彻底没入血肉将钟羡刺个对穿,即便要不了性命,那条手臂绝对是废了,那可是右臂!
“陛下!您让皇后等您,是骗她的吗?”就在钟羡的后背离墙壁不足五尺,而将领们手中的刀尖也即将捅到耿全等人身上时,一道尖利的声音突然划破满殿浓重的杀气传到赢烨耳中。
赢烨身形猛然一顿,钟羡从他刀尖上脱开,右肩血流如注。而戚锋盛耿全等人也停下了挣扎。
赢烨缓缓回身,看向因将领们散开而孤零零站在原地的长安,眸光阴晴难辨。
长安噗通朝他跪了下来,仰头道:“陛下,皇后娘娘说您天生神力,有一把沉重无比的大刀,奴才方才见您和钟羡比试,已是确认您就是皇后娘娘心心念念的陛下。那年岁末。皇后娘娘接到您的回信,信上唯有‘等我’两个大字,皇后娘娘当时便将信捂在心口哭着说她会等您一辈子。您莫非真的想让她等您一辈子?”
赢烨拖着刀大步向她走来。
长安唯恐他又来掐自己脖子,忙道:“陛下,您不能再掐奴才脖子了,再掐奴才就死了。”
赢烨探手抓住她的衣襟一把将她拎了起来,气势汹汹地看着她逼问:“你为何会知道这些?你究竟是谁?”
“奴才是长乐宫的宫人,奴才真的在宫中伺候了皇后娘娘两年呐。皇后娘娘深信陛下您能带兵回去救她,为此还赠与奴才一枚信物,说他日您反攻之时,若是奴才落入您的手中,只要拿出这枚信物,您便不会杀了奴才。”长安看着赢烨的眼睛,见他眼神虽仍是凶悍骇人,但那眸底分明已经微微湿润,心中不由暗道有门儿。
“什么信物?”赢烨听闻长安身上居然有陶夭给的物件儿,表情明显急切起来。
“陛下,此人奸猾,您小心中了他的诡计。”冯士齐忽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