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常有太后的耳朵与眼睛,她与慕容泓也做不到时时沟通,大多数时候只能各自筹谋。慕容泓为何坚持拉着她陪他对弈,不过就是在培养两人的默契罢了。然而聪明人与聪明人的默契像是天生就有的,就如上次她扫一眼桌角,慕容泓便能由桌角的茶盏联想到茶叶,结合赵合之事联想到嘉言和怿心一般,今日慕容泓目光往时彦那边一斜,她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是和时彦摊牌。
没想到,虽未探出时彦的老底,却得了另外两则有用的消息。尤其是赵合被禁足一事,实是耐人寻味。
国丧期与人通奸杀伤人命赵枢都容忍了,那么那日赵合进宫发生了何事让他不能容忍至斯?禁足,是为了让他不能继续入宫伴驾,从而制止某些事的后续发展,到底是什么事让赵枢如此忌惮呢?
长安边走边回想那日赵合进宫都发生了哪些事?思前想后,也不过见了嘉容、太后、慕容珵美、贞妃和端王这几个人而已。若说赵合被禁足与这几个人有关,那关联又在哪儿呢?
首先慕容珵美、贞妃和端王可以先排除出去,因为并非每次进宫赵合都能看到这三人。剩下的便只有嘉容和太后。
是为了避嘉容?还是太后?太后也不是赵合随便能见的,那就只剩下嘉容了。
赵合上次见了嘉容,虽被迷得失魂落魄,却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莫非是被太后瞧出端倪,与赵枢通了气,所以赵枢才当机立断将赵合禁足,以免他继续进宫与嘉容发生点什么,让慕容泓抓了把柄?
思前想后,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得通。若真是如此的话,赵合这条线岂不就白白断了?不知慕容泓能否想出什么后招来补救。
“安公公!”长安正想得入神,冷不防道旁突然闪出一个人来,倒将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是个眉目秀致笑容清艳的少年,这少年生得十分好看,虽不如慕容泓那般精致如妖,却也绝对当得少年风流四个字了。可惜,是个太监。
“安公公,上次多谢你出手相救,请受奴才一拜。”那貌美太监恭恭敬敬地朝长安行了一礼。
长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是何人?”
那太监道:“奴才吕英,在钩盾室当差。那日安公公经过时,被踩在地上打的,就是奴才。”
长安想了起来,扫了眼他白净细嫩的脸庞,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多礼。”谁闲的没事去救他?不过看着有机会捞钱,过去借题发挥而已,谁知最后被彭芳那老家伙横插一杠,功亏一篑。
“此事于安公公虽是举手之劳,于奴才却宛如再生,故而这一礼,安公公是千万要受的。”吕英目光诚挚。
“此话怎讲?”嘴甜的帅哥长安也是喜欢的,虽则这帅哥是个太监,但在这宫中,聊胜于无吧。
吕英低眸看着道旁一圃开得正艳的金盏菊,眉眼黯然道:“奴才不是自愿进宫的……到了宫里之后,本就有些自暴自弃,周围所见之人又皆是面目扭曲形同妖魔,难免就破罐破摔起来。反正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活着,本也与死无异。直到那天我看见了安公公,”吕英回头看向长安,双眼放光,“安公公抱着猫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呵斥花二等人时义正辞严底气十足,便是对上彭公公,也是浑然不惧游刃有余。我这才知道这宫里的奴才并非人人都过得如鬼一般,也有人是昂首挺胸地活着的。但首先,需得到上位者的赏识与宠信才行。”
长安似笑非笑看着他,明明是想拍马屁套近乎,却说得如同肺腑之言一般,这奴才有点意思。
吕英说完这段,见长安不为所动,只得自顾自地说下去:“奴才不想继续混沌度日,恳请安公公提携奴才。”
“请杂家提携你?”长安笑了起来,掸了掸袖子,问:“杂家不过是个御前侍猫,能提携你什么?这事儿,你该去找中常侍刘公公。”
“奴才押陛下。”吕英忽然道。
“什么?”长安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不管现下情势如何,奴才愿永远追随陛下。”吕英信誓旦旦道。
长安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上前伸出一指勾起他的下颌,眯着眼瞧他,问:“押陛下,用什么押?这张脸么?年轻人,能好好活着就好好活着吧,别学人家自作聪明当赌徒,那些都是不要命的。”言讫,拍拍他的脸,越过他欲离开。
“就算是一条狗,没有爪牙,能活下去吗?”吕英站在原地低着头问。
长安停步回身。
吕英转过身来,褪去了欢颜的眸子黑沉沉地看着长安,道:“我知道我这辈子只能做狗,我只想做一条有牙齿有爪子,让别人即便想踢踹我也得先掂量一番的狗。余生所愿,唯此而已。安公公真的不能成全吗?”
“行啊。只不过,想要入伙绿林都得先交一份投名状,这儿虽不是江湖,却胜似江湖。你,也先交一份投名状过来。”长安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第35章 找怼
因着被吕英耽误了一会儿,长安回到甘露殿时,已是晌午时分了,但慕容泓还未用膳。
长安也是来了甘露殿一段时间后才知道慕容泓金尊玉贵的身份却为何恁般消瘦的原因。此君不仅挑食,而且肠胃虚弱,有轻微厌食症,每顿饭都吃得甚为艰难。
长安想起外面那些卖儿鬻女的难民,再看看慕容泓吃饭如吃药的模样,都不由暗道一声:作孽!
今天慕容泓去了鹿苑鸡舍,鸡嘛,打扫得再干净,也难免当场拉点新鲜的给你看,估计今天这顿饭又是吃不成的多。
果不其然,慕容泓在桌旁坐了片刻,未曾动筷,只抚着爱鱼对刘汾道:“朕没什么胃口,让他们三个给朕试膳。”他指的是长安长寿和长禄这三个御前听差。
刘汾当即安排人重新拿了筷子和碗碟来。
原本长寿是第一个,但他借故往后让了让,于是长禄便成了第一个。
陛下还未动筷的御膳,自己先要去尝一口,没经历过的人自然会心里打鼓。
长禄这家伙尤其紧张,一筷子春笋夹了三次才夹起来,临到嘴边却又掉在了地上。刘汾看得直摇头,挥挥手叫他站一边去。
长寿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看上去就镇定多了,每个碟子里夹一点,吃得斯斯文文,品得仔仔细细,滋味浓淡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刘汾转过脸去看慕容泓,见慕容泓兀自低眸逗着爱鱼,并无表示,于是便又挥手让长安上。
长安正饿得发慌,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御膳,眼角余光瞥向慕容泓,心中暗自得意:每次都是姐吃你剩下的,今儿你丫得吃姐剩下的!
如是想着,她一筷子伸出去,小半碟子的春笋木耳都被她夹了起来。
刘汾瞠目,正想喝止,慕容泓一个眼风过来,刘汾乖乖闭了嘴。
长安一阵大嚼,咽下肚后,赞一声:“好吃!”然后又双目放光地将筷子伸向下一个碟子。
几声“好吃”之后,慕容泓的御膳只剩了一半。
长安放下筷子,一抹嘴,心满意足地对慕容泓道:“陛下,御膳都很好吃呀。”
刘汾实在忍不住,上前敲了长安一拂尘,斥道:“你个死奴才,叫你试膳,你把陛下的御膳吃得剩一半,撑不死你!”
慕容泓失笑,道:“别打他,以后就让他陪朕用膳吧。”
刘汾:“啊?可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