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王莫名其妙透露出结亲的意思,虞清雅避开耳目出门,紧接着虞老君暴毙,因为发丧自然而然推掉婚事……如果不出意外,这桩事情到这里便该结束了,所有人都觉得虞老君是老死的,并且惋惜虞清雅太过孝顺,以至于推到了自己的大好姻缘。可是嘉嘉却拿出了虞老君的衣服,并且证实衣服上有毒。虞文竣心生疑窦调查,才刚查出些头绪,虞清雅就被赐婚了。
这些一环扣一环,紧密得吓人。虞文竣不禁怀疑,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虞文竣脸色阴沉的吓人,猛地站起身说道:“来人,备车,回祖宅。”
如今大房里热闹的很,被这个消息震懵的不止虞清嘉一家,其他房的人也百思不得其解,纷纷派人过来打听消息。虞清嘉走进院子的时候,大房庭院里已经站满了人。
大房院里的丫鬟看见虞文竣,连忙跑着到里面传话。李氏听到丫鬟说虞文竣来了,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匆匆赶出来:“大郎,你回来了。”
虞文竣听到“大郎”这个称呼,脸色愈发深沉。在满屋子下人的面前,他并没有发作,而是道:“到里面说。”
李氏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到里面。虞文竣上次踏入李氏房间还是虞老君在世时,那时侯虞文竣刚从广陵回来,被虞老君逼着来大房。可惜虞老君和李氏的盘算还是落空了,虞文竣连装装样子骗人都不愿意,直接让人带着被褥,自己搬到外院书房了。
虞清嘉跟在虞文竣身后进屋,挨着虞文竣坐下。李氏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怨恨,她不悦地瞪了虞清嘉一眼,显然觉得虞清嘉累赘。虞清嘉心里笑了一声,一眼都懒得看她。李氏悄悄看着虞文竣,招呼丫鬟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大郎倒茶。”
“不必了。”虞文竣抬起手掌,直截了当地打住了李氏的动作,“我问些话就走,没必要上茶了。四娘呢?”
李氏一腔话全被堵在肚子里,她悻悻闭嘴,让人唤虞清雅过来。很快,屋外传来脚步声,虞清雅一看就明显打扮过,然而整个人还是憔悴。
虞清雅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虞文竣身侧的虞清嘉。随着年龄渐大,虞家姐妹们也逐渐脱离稚气,展露出少女的妩媚美来。虞清嘉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彻底不见,她眉目浓丽,眼睛清澈,嘴唇精致红润,从下巴到脖颈线条优美,皮肤紧致,没有一丝多余的肉。乌发,雪肤,红唇,她的五官色泽鲜艳,长相明明是偏向美艳挂的,可是却不润也不媚。虞清嘉皮肤白而无暇,身形纤细,当她不笑的时候,气质颇为清冷高洁,恍如神女般美艳柔弱,却遥不可及。而当她眼睛看过来的时候,眼中星光点点,隐约带着些许笑意,被她看着的那个人几乎都要忘记呼吸。
虞清雅就在这样的美色中失神片刻。虞清雅在那一瞬间猛地想到,前世丈夫对她不冷不热,颍川王这一世对她另眼相待,却明显有所图,她只是提出要为长辈守孝不能定亲,颍川王就轻而易举放弃了她。就连前几日见到广平王,做惯了天之骄子的广平王一点都不顾及虞清雅的颜面,当着面说她容貌平平,聪慧平平。
虞清雅知道比较是最没用的东西,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同样的位置换成虞清嘉,对着这样一个清而艳的美人,前世丈夫能不能把持住,经年让妻子独守空闺?颍川王又会不会一点挽回都不做,直接就放弃了婚约?
虞清雅不愿意想。她指甲紧紧掐到肉里,低头给虞文竣行礼:“父亲。”
虞清嘉站起身避过,等虞清雅行礼结束,她才点头问安道:“四姐。”
“六妹。”
姐妹二人相互问礼,然后次第坐下。柳流苏不知什么时候走上来,她跪坐在虞文竣身边,亲自倒茶,柔柔弱弱地递给虞文竣:“郎主请用茶。”
李氏看着柳流苏弱不禁风的作态,简直像是有人用钉子戳她的眼睛。李氏恨恨瞪了柳流苏一眼,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你一个见不得人的妾上来做什么?”
原本虞清雅想将柳流苏碰瓷给二房,结果被虞清嘉不冷不淡地顶了回去,到最后柳流苏倒如愿了,可惜是留在了大房,让她们自己内部消化。之后虞文竣强烈抗拒纳妾,不惜和家族撕破脸自己搬出去。虞文竣这样一走,不光李氏没皮没脸,就连柳流苏也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柳流苏脸皮够厚,无论李氏翻多少冷眼,说多少挤兑的话,她都当听不到,死活赖在虞家不走。如今虞文竣才刚刚露面,柳流苏立刻将自己打扮好,柔柔弱弱地跑出来展示自己的年轻貌美。
柳流苏被骂了之后不反驳,她一双眼睛包着水,先是委委屈屈地看了李氏一眼,随后仿佛无意般瞥过虞清雅,之后就垂下头颅,露出一截白腻的脖颈。柳流苏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是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奇怪,虞清嘉忍住笑,在心里暗暗赞了句精彩。
虞清雅可真给自己亲娘捡回来一个宝。柳流苏被骂后不反驳也不哭诉,只是可怜兮兮地盯着旁人,露出一副被欺负也无力反驳的模样,若是有其他男子在此,说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模样了。她在男人面前卖可怜,对女人倒挑衅的很。柳流苏方才若有若无地扫了虞清雅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李氏骂柳流苏是上不得台面的妾,那虞清雅是什么呢?
还不是半斤八两,一样是个玩意般的妾。
柳流苏背对着虞文竣,她的眼神虞文竣没有看到,可却故意抛给对面的李氏和虞清雅。虞清嘉因为角度在侧面,也看了个正着。虞清嘉低头,掩住眼神中的笑意。
李氏反应慢,但是对柳流苏的挑衅却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她气得要死,横眉竖眼,脸上表情非常难看。柳流苏越发来劲,仿佛被吓到了一般瑟缩了一下,李氏气得破口大骂,虞文竣忍无可忍,怒道:“够了。”
虞文竣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没心情理会装可怜的柳流苏,更懒得理会李氏,直接切入主题道:“四娘,你和广平王是怎么回事?”
虞清雅如今一听到广平王就无名生出一股暴躁,她脸色拉下,不耐烦地说:“父亲此问何意?”
虞文竣看着虞清雅的态度暗自皱眉,但他还是耐心将话说完,道:“你乃是虞家女,断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即便那是皇族也不值。如果你不愿意,我这就上折子,弹劾皇后自作主张,轻侮世家,让她给你一个交代。”
虞清雅沉默,她前后两辈子都以自己的身份自傲,她当然不愿意做妾。可是,她敢吗?
她那日无意踏入广平王的圈套,被广平王要挟。广平王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虞清雅身上有能刺激慕容氏失控的香料,还猜到了虞清雅和虞老君的死脱不了干系。广平王以此威逼虞清雅嫁给他做侧妃,虞清雅即使不情愿,不甘心,又能怎么办?
她哪里敢反抗阴鸷自负的广平王,何况她还有把柄在对方手上。木已成舟,她既是侧妃又是儿媳,她敢让虞文竣上书讨不平吗?
虞清雅诡异地沉默着,虞文竣见此,说:“四娘,你不必顾忌。不问我们家意愿就自顾自赐婚,还将你定为侧妃,这事是皇后理亏,我们只要闹出来,即便是皇后……”
“不必了。”虞清雅咬着唇,低头说,“皇家哪能用普通人家的标准比,那不叫妾,那是妃。”
虞文竣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虞清雅这样没骨气。他心里生气,但是想到这里李氏和虞清嘉都在,虞文竣想在妹妹面前给虞清雅留些颜面,于是忍住怒气,说:“你随我来。”
虞文竣和虞清雅走到里间,让丫鬟合上了门。关上门后,虞文竣顿时不再给虞清雅留面子,直接问道:“你可认识广平王?”
“女儿并不。”
虞文竣冷笑一声,眼睛盯着虞清雅,字字如针,不留情面:“你若是不认识,那皇后为什么会亲自给你和广平王赐婚?你前些天为什么要单独出门?”
虞清雅顿了顿,也冷笑了一声:“原来你都知道了,那你还问什么。你从来都没管过我,如今凭什么来指点我的婚事。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虞文竣被气的不轻,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口气,尽量好好和虞清雅说话:“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我也从来没指望过你原谅我。我想为你做些什么是身为父亲的心意,你领不领情,日后回不回娘家,我都不强求。但是婚姻一事并非儿戏,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由着你。你现在被皇族这些人的光环蒙了心,一门心思想嫁过去当王妃,可是你要知道,即便侧妃有品级有名碟,那也是妾。妻妾鸿沟,用不着我和你多说吧?”
虞清雅当然也不愿意做妾,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再说,广平王正妃身体很弱啊。她当初答应慕容枕,未尝没有顺水推舟、搏上一把的意思。系统也说了,事情发展到如今已经和最初计划产生太多分歧,他们本打算靠毒杀虞清嘉来将一切强行掰回正轨,可是还不等虞清雅找到机会,虞老君中毒一事就被爆出来了。显而易见,这次又是虞清嘉搞的小动作。
虞清雅气得牙痒,为什么她又被虞清嘉抢夺了先机,她那天给虞老君灌药时太过紧张,第一杯茶被打翻了,有些药汁洒到了衣服上。虞清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也不用茶水掩饰,直接兑换了一瓶药剂强行给虞老君灌下去。事后她吓破了胆,匆匆将虞老君身体摆正后就跑出来了,完全忘了处理虞老君衣服上的水渍。谁能知道系统给出来的东西药性这样稳定,都过了好几天,衣服上残余的汁水竟然还有毒性。
虞老君衣服上的毒被发现,虞老君非自然死亡一事也立刻板上钉钉。虞文竣和好几个族老都在背后查这件事,虞清雅自顾且不暇,哪有时间报复虞清嘉。虞清雅对虞清嘉恨之入骨,她的每次计划都付出了巨大代价,然而事到临头,只差一点点就能成功的时候,虞清嘉就会出来捣乱。当初抢夺长鴻曲是这样,给颍川王下药是这样,现在毒杀虞老君,又是这样。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仔细想想,更恐怖的是,虞清嘉为什么会知道虞老君是被毒死的?她为什么敢确定衣服上有残余毒素?而作为引子的有人给虞清嘉下毒一事,又是如何发生的?
虞清雅只要想到这里就浑身发寒,她的毒是和系统兑换的,天底下应当只有她一人有这种药物,她是想毒死虞清嘉,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行动。那么虞清嘉的姜茶,到底是谁下的毒?
可惜现在根本没时间让虞清雅想这些了,虞老君之死被揭露出来,各方人手都在找她,大家族里眼线茂密,只要对方有耐心,抽丝剥茧,迟早能查到她的身上。到时候,虞清雅才是真的死路一条,所以广平王用这件事要挟她,让她自贱身份做侧妃的时候,虞清雅犹豫了一会,就半推半就同意了。
虞清嘉已经搬出祖宅,先前又发生了下毒一事,以后给虞清嘉下毒只会越来越难,系统的“毒杀女主”计划,还没实施就已经失败了。虞清雅如今火烧屁股,要么什么都不做留在虞家等死,要么放弃无谓的清高去给大皇子做侧妃,这两个选择孰轻孰重,并不难做。
再说,虞清雅心里还有一些恶毒又隐秘的心思,虽然她是侧妃,可是广平王正妃身体弱,而且还生不下孩子啊。广平王是嫡长子,如果日后被立为太子,那给太子做侧妃是多少人抢不来的好事,尤其是等她生下了广平王的长子,那她虽为侧妃,在王府里和正妻也无异。与其指望现在还没出现的琅琊王,不如转而压广平王,虞清雅就不信,她用系统和自己重生的全部记忆一起助力广平王,还会打不赢毫无根基的琅琊王慕容檐。
虞清雅内心小算盘打的响亮,现在听到虞文竣这样贬低广平王和侧妃身份,心中非常不悦。她刺道:“世家口口声声说风骨,可是如今后宫里,有多少嫔妃出身世家。她们便不是妾了?为什么你们送女儿进宫当嫔妃使的,我跟着广平王共患难,一同从王府打拼,就使不得呢?”说完之后,虞清雅声音转小,低声道:“皇家本来就不一样。何况,广平王妃身体很弱。”
虞文竣呆愣,猛地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你混账。且不说广平王如何,人家王妃尚且在世,你就这样盯着别人的位置?你也是堂堂世家女,从小熟读诗书,锦衣玉食,你的眼皮子就这样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