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嘉这才想起来他们本来在谈论什么话题,她偷偷用手背给脸降温,她现在人都快烧起来了,哪里还有时间想虞清雅的事。没想到慕容檐却主动问:“你的母亲俞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提及俞氏,虞清嘉的表情沉静下来,她垂下眸子安静了一会,道:“别人都说她聪明活泼,精通音律,很少有人不喜欢她。”
“那你呢?”
“我吗?”虞清嘉停了停,低头淡淡地笑,“她离开我太久了,我都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我只记得她的手很柔软,非常温柔,给我唱歌的声音很好听。”
慕容檐十分专注地看着虞清嘉,他的手抬起来,虞清嘉本来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可是他只是轻柔地将她散落下来的头发挽到耳后。他夹好头发后手并没有离开,而是依然覆在她耳侧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虽然不发一言,可是远比方才更温柔缱绻。
虞清嘉不敢看慕容檐,眼珠移到另一边,抿嘴细微地笑了笑。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精致美丽的女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母亲或许很奇怪,可是这就是我对她的印象。我小时候不喜欢被人碰,她也不会抱孩子,更不会给子女唱歌,所以你母亲的模样,我没有办法想象。”慕容檐说,“但是我很感谢她,将你照顾的这样好。”
感谢俞氏对虞清嘉的用心照顾,直到他出现。
虞清嘉眼眶莫名湿润,这样的赞誉,远比聪明漂亮、讨人喜欢之类的说法更打动人。若是俞氏在,想必俞氏也更喜欢慕容檐的说法,而不是旁人那些空泛客套的话。
虞清嘉感动之余也觉得叹息,慕容檐长得如此好看,可以想象到他的父母,或者说他的家族何其出色。可是虞清嘉没想到慕容檐小时候连被父母抱都很少,他变得这样清冷淡漠,和他的出生环境也不无关系。虞清嘉莫名心疼,她想安慰慕容檐,可是不好意思说其他的话,只能突然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枣子,冲着慕容檐摆了摆,然后反手握在身后。
慕容檐问:“你做什么?”
“我陪你做游戏啊。”虞清嘉笑着说,“阿娘小时候就这样哄我,你说你没有玩过,那我陪你吧。”
慕容檐觉得好笑,说:“用不着,我从来都不需要这样。”
慕容檐说着要起身,被虞清嘉手忙脚乱拉住袖子:“等等,不许走。今日是过年,不可能拒绝别人,要不然明年一整年都会不顺畅。”
慕容檐挑眉:“谁说的?”
虞清嘉讷讷,半晌后败下阵来,低不可闻道:“我说的。”
慕容檐刚才说的话虽然是实情,可是和虞清嘉的理解还有些出入。前太子妃很少抱慕容檐,一来是因为身为太子妃要端庄,二来更主要的原因,乃是因为慕容檐不喜欢别人碰他,包括父母。所以慕容檐并不是虞清嘉以为的那样童年受疏忽,他是真的不需要。
以慕容檐的性格他绝对不会配合这种愚蠢的游戏,可是他看着虞清嘉亮晶晶的眼神,竟然无法拒绝。慕容檐勉强退了一步,说:“好吧,仅此一次。”
虞清嘉立刻露出笑容,她当着慕容檐的面将枣子握在手心,然后把两手背在身后,说:“我们先说好了,输了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件事情,不许耍赖。”
慕容檐点头,虞清嘉双手背后倒换了一会后,将两只拳头伸出来:“你猜枣子在哪个手掌里?”
慕容檐低头看着虞清嘉两只手的曲张动作和力道走向,很轻松地就认出来。他指向右手,即将碰到虞清嘉的手时她往后缩了缩。慕容檐轻轻挑眉,含笑看向虞清嘉。
虞清嘉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眼睛眨巴,无声地撒娇。慕容檐发现自己再一次退步了,他的手指移动,指向另一边。
虞清嘉立即喜笑颜开,飞快地摊开左手:“里面没有,你输了!”
慕容檐笑着瞥了她一眼,难得见慕容檐这样配合的模样,虞清嘉生怕耽搁久了他反悔,于是赶紧说:“按照规则,输了的人要答应另一个人一件事,我们说好了的。”
“嗯。”
“那你陪我去做花糕吧,以前过年,阿娘总是要亲自做一盘四季花糕庆祝新年的。”虞清嘉怕慕容檐不同意,勾住他的袖子轻摇,“你陪我去吧。”
慕容檐无论是本人性格还是生长环境,都不是一个喜欢厨房这等地方的人。但是虞清嘉仰着脸看他,眼中是毫无保留的期待,慕容檐怎么可能说得出拒绝的话?他最后听到自己说:“好。”
第83章 陪伴
厨房里,虞清嘉舀了两勺面粉倒在盆中,她绕着砧板左右看了看,回头问慕容檐:“你看这么多够吗?”
慕容檐轻轻挑了挑眉:“你问我?”
虞清嘉也觉得不可能,慕容檐一看就不像是个进过厨房的人。世家男子对厨房非常鄙视,君子远庖厨,走进厨房对他们乃是非常丢份的事。慕容檐愿意答应她完全胡闹的要求,虞清嘉自己也很意外。
厨房里所有的丫鬟和仆妇都被虞清嘉赶了出去,她将木门闩上,厨房里顿时只剩下她和慕容檐两个人。虞清嘉很小的时候见过俞氏做四季酥,顾名思义,分别用一年四季的花瓣混在米面中做成面点年,在除夕这一天作为彩头端上来。四季酥形状小巧,色泽鲜艳,隐隐含有花瓣的香气,最适合小孩子。虞清嘉小时候非常喜欢吃,可是自从俞氏去世后,家里就再也没有人做过了。
虞清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突然想起四季酥来,可能虞清雅那句“一家人”还是刺痛了虞清嘉。更讽刺的是,去年在广陵郡时,他们过年尚且热热闹闹,可是今年明明搬到了人气更旺、亲族更多的虞家老宅,可是虞清嘉却比曾经还要冷清许多。俞氏已经去世,虞文竣留在虞老君身边侍疾,今年因为虞老君病重的原因,过年不能大肆庆祝,而虞清嘉的双亲都不在身边,就加冷冷清清,根本没有过年的感觉。
虞清嘉心想,既然没有母亲来张罗过年的糕点,那就她来做。现在院子里只有她和慕容檐两个人,慕容檐父母双亡,虞清嘉虽然还有父亲,可是大多都是数时候和没有并没什么两样。虞清嘉怕慕容檐睹物思人,伤感身世,于是一定要拉着慕容檐一起做糕点,庆祝新年。
可惜虞清嘉的心是好的,慕容檐却未必。慕容檐看着就不是个能指望的,虞清嘉只能依靠自己模糊的记忆,努力回想那时俞氏的步骤,然后磕磕绊绊地加水、油等物。
虞清嘉第一道做的是梅花酥,俞氏的梅花酥最独特的便是面。她会取新下雪的梅花,用水从花瓣中蒸出花露来,然后混在面里揉小半个时辰,这样一来梅花的香味会融入面里,糕点清香宜人,入口即化,而且唇齿间还会留下梅花的香气,经久不散。
虞清嘉按照俞氏的样子滴入花露,然后撸起袖子和面。她揉面时一缕头发从发箍中散落,一晃一晃地堵在眼前。虞清嘉嫌碍事,用手背将头发别到后面,可是她的手上已经沾了面浆,脸上被蹭下长长一道白痕。
正好这时袖子松了,慢慢从手肘上滑下来,虞清嘉慌忙地堵住袖子,一低头头发又从耳后滑落下来。虞清嘉手忙脚乱,这时候从身侧生来一双手臂,替她将头发挽起。
虞清嘉手里还粘着面,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慕容檐就她的头发束好,然后将她的袖子一折一折卷好。慕容檐动作细致,垂着眸子的样子认真极了。另一个袖子刚刚系好,虞清嘉立刻想往后退,却被慕容檐握住小臂:“别动。”
虞清嘉睁大眼睛,看着慕容檐俯身,用指腹将她脸颊上的面粉细致地擦干净。虞清嘉进退不能,愣愣地举着两只藕节一般的小臂,等她反应过来,立刻暗骂自己怎么像只呆鹅一般。
虞清嘉低声说:“谢谢。”
慕容檐可不喜欢听到道谢,他指尖搭在虞清嘉的手腕处,说:“使力可不是这样,这里疼吗?”
虞清嘉不好意思地摇头:“不疼。就是和面时水加少了,面团有些硬,我揉不动。”
慕容檐听到后应了一声,将自己的手覆盖在虞清嘉的手指上,握着她一起揉面。慕容檐的手指修长又有力,刚才虞清嘉需要压上全身力气才能捏动的面团在他手中,乖巧的像家猫一样,任由他搓扁揉圆。面粉浆糊连在两人的手指上,将他们的手粘的特别紧。虞清嘉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面团变得光滑劲道,虞清嘉低声说:“好了。”
方才黏糊糊的面浆已经变得又干又硬,粘在指节上非常难受。虞清嘉活动手指,看到自己的手,嫌弃道:“好丑。”
虞清嘉看看自己的手,又转头去看慕容檐的。慕容檐的手也不可避免地沾上面粉,他的手修长匀称,虞清嘉曾见过这双手沾着血的模样,血腥又漂亮,没想到粘上了白色的面糊,竟然一样修长好看。
慕容檐似乎不太习惯这种感觉,正缓慢地伸曲手指。他听到虞清嘉的话,伸手握住虞清嘉的手,拉着她走到一旁的水盆边。虞清嘉抽手,说:“我自己来。”
慕容檐按住她的手腕,不容置喙地将她的手指浸入水中,细致地擦洗着她的手指。干面粉接触到水后滑滑的,慕容檐的手指在她掌心处划过,有些痒痒的。
虞清嘉痒得不行,手又被慕容檐控制着抽不出来。她突然起了坏心,曲起指头扣了扣慕容檐的掌心。慕容檐笑着瞥了她一眼,轻易地单手握住这双不安分的手,另一只手取过帕子,将虞清嘉的葱白一样的手指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