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上戴的什么?!”祁仲辉厉声问。
祁遇白低头一看,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在暗室里也闪着一点微弱的光。也好,他想,原本也是打算要讲的。
“戒指。”
祁仲辉目光如炬:“哪来的戒指?”
“戴在无名指,当然是求婚戒指。”祁遇白也看着他,“我之所以不能跟方绮然订婚,就是因为我已经把这个承诺给了别人。”
“胡闹!”祁仲辉极怒道,“连父母长辈都不通知居然就已经私自跟人订婚,对方是谁?那个林南?”
祁遇白没答他。
“我问你是还是不是?!”
“这是我自己的事。”
啪!
祁仲辉盛怒之下反手狠抽了祁遇白一耳光,打得他头向一边歪去。
“混账东西!谁准你跟男的继续纠缠不清的!”
祁遇白右脸霎红,慢慢把头转回来,仍然脖颈强硬,态度丝毫没有松动。
“我跟谁纠缠不清不需要任何人允许。”他说,“不管男的还是女的。”
啪!
又是一耳光扇过去,两人脆弱的父子情像枯木一样在野外的风里摇摇欲坠。
“你再说一句?!”
“我跟男的——”
啪!
耳光不管不顾地再次打到他脸上,作势要把他打得再也出不了声。
祁遇白拿右手手背蹭了一下嘴角的血丝,左手垂在身侧微微抖动,眼也不眨地道:“今天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想好了的事情不会再改变。”
祁仲辉脸色铁青,几乎气得周身发颤,极度压迫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胸膛剧烈起伏。
“既然如此,”他大步走到书架上拿过一个熟悉的相框,毫无迟疑地扔到了祁遇白脚边,厉声道:“我们也不用再多讲,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就给我断了那些污七八糟的念想,老老实实地回祁氏、跟方家小姐结婚;要么,从这个家永远地滚出去,祁氏的一切从今往后跟你再也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就是被银行逼到跳楼也不会有人再管你。”
祁遇白弯腰拾起相框,里面是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夏天,海雾蒙蒙,在圣托里尼的岸边,三人都没有穿鞋,两父子分立两边,白韶音站在当中。背后是蓝色的圆顶教堂配圣洁白墙,一切美如壁画。
可惜相框已经摔裂。
他看着目光决绝的父亲,心中的愤怒与无力像一团火一样烧得五脏六腑一片焦土。
“那好。”他说,“我现在就走。”
周嫂听说少爷回来了,忙泡了一杯蜂蜜水拿出厨房,人还没走到二楼,就在楼梯上与急奔下楼的祁遇白迎面相遇。
“少爷!少爷?”
祁遇白没作理会,大步走到了一层,皮鞋踩得实木地板吱吱作响。
“周力!”他在门口顿足,回头喊了一声,“帮我打开车库!”
“诶!”
周力从一楼的小花园里探出头来,看见他脸黑如墨,右颊高高肿起,登时吓了一跳,一路小跑到他跟前,迎着门前灯光看他,“少爷……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
“帮我打开车库。”祁遇白重复了一遍。
“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
“打开车库!”
他今晚这一晚上所听到的话语和受到的逼迫全像铅一样压在他心头,非一走了之可解,但他现在这一刻只想离开这个家,走得越远越好。
轰隆一阵滑道响,卷帘门终于开启。
祁遇白周身带刺,心煎火烤一般大步流星奔进车库,想也没想地坐进了久违的那辆劳斯莱斯,只用了三秒钟便迅速启动,飞也似的离开了老宅。
——
黑夜如幕,星月无光,不安在空气里细如蜉蝣。
轰——
全黑色的钢铁车身像被激怒的猛兽,沿郊区公路一路飞驰,半点刹车也没踩,电流似的划过冷硬的地面!
寂静的盘山路,孤独的驾驶舱,像大海上唯一一艘船,等待它的是整片海洋的惊涛骇浪。
车窗全降,夜风呼呼猛灌,像咆哮又像痛哭,像暴怒又像宣泄。车轮狂转,引擎轰鸣,祁遇白将油门一踩到底,表盘上的指针越倒越平,几乎已经是转无可转。风驰电掣中轿跑犹如飞行般似要腾空,带给车上的人片刻失重的轻松。
血液在他身体里乱奔,皮肤在凉风的刺激下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肺里的空气满溢又呼出,紧握方向盘的左手还在不听使唤地发抖。
他想离开,想上岸,想逃离逼迫与禁锢,去一个他能真正呼吸的地方,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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