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姑娘对我知之甚少,我对姑娘也了解不多,但我愿意倾听姑娘的心意与打算,如果可以,日后——”说起这些的谢真到底还是有两分羞涩的,面颊泛起红晕,但还是坚持着将话说完了,“日后我愿为姑娘付诸于行。”
在姚青自己都尚未察觉时,她的情绪已然紧绷,等谢真说完这席话后,她甚至是有些茫然的。
两辈子,她从不曾遇见过这样的情形,也未曾有人像谢真这样开口问她想听她说。
一时间,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何种姿态来应对这样一个态度坦然真挚的年轻人,还有面对他那颗直白诚恳的心。
谢真很快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安与失措,于是笑容更加亲切温柔了,“姚姑娘不用急,也无需不安,我只是想知道姑娘的心里话,若姑娘不想说,随自己心意就好,无需顾忌我。”
姚青那点不习惯与不安很快被安抚,不得不说,谢真的舒缓与温柔确确实实让她感到安心。
于是,有些话她也能顺其自然的说出口了,“我明白谢公子的心意。”
“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她顿了下,神色犹豫,“不知该从何说起吧。”
“既然如此,那我冒昧问姑娘一个问题吧。”谢真笑道,“姚姑娘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呢?”
看着青年比之前更显明亮热烈的眼睛,姚青看着杯中渐凉的茶水,低声道,“温柔,坦诚,互相信任,彼此尊重,爱护家小,孝顺长辈。”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姚青来说再简单不过,曾经有许多年,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处面对谢真说出答案。
她希望他温柔一些,坦诚一些,能给予她信任与尊重,不要像一团雾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永远有如雾里看花。
她惧怕隐瞒,忽视,厌恶不被尊重与重视,不想自己前进一步是荆棘,退后一步是深渊。
这就是她想要的夫婿。
那么难。
短暂的沉默过后,谢真的脸上慢慢涌上红色,声音不知为何也有些哑,但笑容却未减半分,“姑娘的心意,我明白了。”
这番极像是在描述某人的话在谢真心里掀起波澜,他轻咳两声,压下脸上热意,温言缓缓道,“姑娘要求并不高,日后必定会心想事成。”
不高吗?在谢真眼里,姚青看到了有些迷茫的自己,明明对曾经的她来说是那么难以实现的梦想。
谢真正想打铁趁热再问些什么,谁知身后不远处突然想起一声沉闷声响,紧接着就听到有年轻女子的尖叫呼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这下子闹大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周遭画舫中人的注意,很快有人跳水救人,虽然帮不上忙,但沈谢两家人也力所能及的给予了帮助。
船舷边,姚青被谢真护在身后,视线略过那两个拖着落水之人往回游的人,定在了悄无声息捏着自己一片裙角的手上。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就那么静静的捏着衣角,指尖用力到有些发白,姚青忍住了想要抽回衣角的冲动,选择了沉默。
她熟悉的男人的手,是粗糙且布满茧子的,更甚者还有许多伤痕,不好看,但力气很大,也很稳。
那样的一双手,她不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只是很熟悉。
然而从此以后,她要熟悉的,大概是此刻捏着她衣角的手了。
落水之人被救上来后,因着兴致被扰,众人决意靠岸,站在船舷边的姚青正要离开,身上却陡然好似被蛰了一下。
她下意识回头,就见近处有座画舫越靠越近,似乎要同他们一起靠岸,船上薄纱随风扬起,露出同样站在船舷边的人,身材高大,姿态挺拔,似乎正静静看着这里,目不转睛。
胸口重重的跳了一下,姚青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头,她觉得那个人很熟悉,然而被风扬起的薄纱下是一张从不曾见过的须发茂密的脸,除了眼如寒星让人不敢直视外,从里到外都写着陌生。
但就是这个人的视线,让她浑身不适。
姚青往后退了一步,换来谢真担忧询问,“姚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姚青对他笑笑,不再去看那个陌生人,“我们回船舱吧,马上就要靠岸了。”
不管那个人是谁,都和她无关。
此时的谢真早已放开被他捏着的裙角,态度温柔的将人送进船舱内,姿态殷勤,笑容热情,在远处之人看来十足的刺眼。
只是唐渊很有话说,“阿铮,刚才你也听到了,小表妹想要嫁的夫婿和你可谓是天壤之别,我不知道你为何对她如此执着,但作为好友,我还是要劝上一句,强扭的瓜不甜,她若不喜你,你们日后只会是一对怨偶。”
“何为怨偶,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兼祧两房的父亲,忧郁早逝的母亲,不被重视的长房嫡子,偏心,漠视,欺辱,算计,打压,确实没人比沈惟铮更明白一对夫妻成怨偶后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了。
迎风而立的沈惟铮,冷漠孤傲,不动声色,清风吹起衣摆,那些随风而来的话他像是听见又像是没听见。
唐渊到底是操心的脾气,没忍住多说了几句,“我和小表妹打交道这么久,实话说吧,我看她是很不喜欢你家里那些人的,平日里能避则避,不能避也决不招惹,对你们侯府的富贵无心攀附,但同样也不想陷到那个泥潭里去。”
“除了你四叔四婶他们,我看姓沈的她是一个也看不到眼里去。”这其中,可能也包括眼前这个人。
沈惟铮终于舍得收回视线,看向好友,“不喜欢不代表应付不来,那些人,她应付得了。”
唐渊觉得牙疼,不大想继续说下去了。
其实他从头到尾对小表妹和阿铮之间的事就看不太明白,这两人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若非关系亲近,他当真不想插手。
“阿铮,我再过几日就要下江南了,这次一去领了差事,没个几年恐怕不能回京,我现在同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是不想你一意孤行犯了忌讳惹怒小表妹,日后前路艰难。”唐渊道,“你若真想娶她,不止四叔四婶那里要说动他们,最重要的是,你得让小表妹自己应允啊。”
“我知道你好你优秀,但有时候喜不喜欢和愿不愿意和这些并无干系,你若想娶一个心甘情愿嫁你的妻子入门,做事就要讲究章法,只有小表妹喜欢你愿意嫁你,你们才能成就良缘而非怨偶。”
末了,唐渊收起笑脸沉声道,“阿铮,我希望你能过得好,日后有一个爱你护你愿意给你一个家的妻子在身边支持你。”
而不是心意被忽视被辜负被冷待,就像过去那些年艰辛走过的路一样,无人在身边爱你护你,只能踽踽独行,独自支撑。
许久之后,沈惟铮用三个字回应了好友的担忧,“我知道。”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