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高高挽起裤腿,淌着积水,费力地“游”出小区,准备搭乘公共汽车。
到了巷子口,老槐树下停着一辆铁灰色玛莎拉蒂,一个年轻男人斜靠车门,双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仲夏不禁愣住了。
“阿翀。”厉明晖马上就发现了她,眸光深沉,向她走来。
仲夏定定地看着他。
有多少年没听见这两个字了。阿翀。曾经,熟悉她的小伙伴们就是这样称呼她的。自从改了名字,离开京城,这个昵称就被深深埋进记忆底层。
厉明晖几步就来到她跟前。
“厉……明晖哥。”仲夏无措地说,“你、你是怎么……”
“昨晚上我就在瓦伦汀。”厉明晖拉住了她的手臂,“走,上车说。”
……
厉明晖把仲夏带到了一家茶餐厅,他还没有吃早饭。
仲夏要了杯奶茶。厉明晖点餐的时候,她就给李其王钊打电话,布置店里的活儿。
被厉明晖识破,不说清楚他是不会罢休的,至少上午她走不脱。
解释清楚也好。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再瞒着他了。
热腾腾的早点很快端上来了。厉明晖用湿巾擦着手,喃喃道:“shit。特么我做梦都想不到,你竟然就是……阿翀,你干嘛这样!”
仲夏眼底有些酸涩,啜了一口奶茶,低声说:“明晖哥,我改了名字。我现在叫,仲夏。”
缕缕热气升腾上来,黑框眼镜片蒙了一层白雾。厉明晖看着那白雾渐渐消退,眼前浮现出女孩从前的样子。
高挑健美,笑容明快,红润的脸蛋带点婴儿肥。浓密长发扎成低低的马尾,随着主人轻灵的动作,在背后跳跃。
她最喜欢篮球和排球,她说这样的球需要依靠团体配合,更刺激更有挑战性。
台球是厉明晖最引以为傲的项目,有一次,牧翀却轻而易举地赢了他。他不服气,缠着她要再来一局,牧翀如他所愿地输了。他得意地笑,心里头却有些怀疑,这死丫头,该不是故意让我的吧……
他本来跟她没那么亲密,只能算脸熟。他比牧翀大好几岁,和楚弃凡是一起长大的哥们儿,围着楚弃凡打转转的女娃娃,他基本都认识。
牧翀小时候总粘着楚弃凡,厉明晖经常觉得这小萝卜头挺烦人的。
记得十岁一个大暑天,厉明晖要和楚弃凡去公园放航模。六岁的牧翀还是个圆脸小胖妞,她跟在两人后头,奶声奶气地说,凡哥哥,外头太晒了,你们会中暑的,不如我们打玻璃弹球吧。
楚弃凡笑眯眯地说,好的,我正想翻本呢。明晖,一起打吧,夏夏很厉害的,你打就知道了。
小姑娘都喜欢粘楚弃凡,这没啥稀奇的。稀奇的是,牧翀每次打都能把楚弃凡的玻璃弹球赢光光,而楚弃凡看起来也不像故意输给她的样子。
这天也是。
真不可思议。
打光了弹球,厉明晖忍不住狠狠掐了掐牧翀的小胖脸。那航模是他念机械工业大学的小舅舅亲手做的,他喜滋滋的奔去找好友一起放,可是叫这么个跟屁虫小不点儿拦下了。扫兴。
厉明晖把牧翀当自己人的一件事,发生在他高二那年。
高二的厉明晖已经一米八了,是班长兼体育委员。一次班里男生跟隔壁班打篮球,输了。比分一直咬得死紧,在局点上失误丢分,大家都很窝火。
隔壁班班长在区物理竞赛上输给了厉明晖,对他怀恨在心,借着这个机会报复,领着众人,群嘲厉明晖的队。
这谁忍得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二话不说打了起来。
两个班的班主任把打群架的学生狠批一顿。可是隔壁班班长竟然说,是厉明晖的班挑衅在先。
厉明晖的班主任资历浅,比较弱鸡,偏袒了这帮“敌对势力”,让他们给隔壁班道歉。
隔壁班班长更得意了,就放出话来:厉明晖手下球员,个个都跟女孩子似的软绵绵,索性招点女队员吧!
厉明晖气极,准备找几个兄弟去揍这个嘴贱的小人。
第一个找的就是楚弃凡。
刚好牧翀也在楚家,听完,也很生气,说道:“明晖哥,我也会打篮球,他既然这么说,咱们就让他自己打自己脸。”
牧翀要当外援。
厉明晖觉得好笑,她不过是爱屋及乌,为楚弃凡发小的他激一个愤,他承这个情也就够了。
但牧翀很坚持。她让他们带她到楚家后院的篮球场,“先玩一把试试?”
打了半小时之后……
厉明晖改了主意。
他吸纳这个细高个儿的初二小姑娘做外援,带着球员们几番训练、与牧翀从磨合到契合。
然后去找隔壁班班长约球。
那家伙狂笑不止,当然还是答应了。他以为厉明晖被他气疯了,竟然真的招了个女生做队员,听说还是初中部的黄毛丫头。
开打的时候,谁都没把黄毛丫头当一回事……直到,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以不可思议的距离、弧度和弹跳力,连投数个三分球,让比分远远超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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