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是温柔的样子。沉静的似一杯清茶:“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快过年了,师父叫我来送些东西来。”鱼奴笑着,神神秘秘道:“师父知道罗先生病了,很是担心的,叫我来看看。”
“罗先生如何了,何时能回来呢,佳容姐姐呢?”鱼奴问道。
“她,忙着办年下的事,罗先生过几日便回来了,到时我一定转告,让他亲自去向白姑姑道谢。”玉无双说着:“可还有事。”
大仙人急了,鱼奴还没见过大仙人这样急急的样子,想来是有要事。
鱼奴一走,那位棕色锦衣的男人才又现身,竟是秦王萧长定:“这姑娘?”可不就是自称昌仪公主之女的那位吗。
玉无双笑道:“在下的妹妹。”
“妹妹?”萧长定暗笑,这世子就这么不信我。
鱼奴回了红情坊,无一便将她一把拉住:“你家姑姑脸色特别不好,正等着你呢。”
鱼奴反复想着,这几日,应该没出什么岔子,惹得师父不高兴吧。
“师父”鱼奴叫着,见师父倒也心平气和:“罗先生还未回来,听说是好多了。”
“恩”白雪音面色确是不好:“我今日找你来,是有话要问你。”
“你可还记得在阙河城立下的誓言。”白雪音忽而说道。
“自是记得。”鱼奴说着,不知师父这是怎么了。
“那你再说一遍。”白雪音目光如炬,看着鱼奴。
“徒儿绝不会骗师父,更不会背弃师父,有违此誓,不得善终。”鱼奴说着越发觉得胆战心惊,可见誓言不能随意去立。
“你记得便好,那我便直说,我不会同意你和莫七在一起的,他娶旁人,我管不了,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伤了清苓,毁了师兄的遗愿。”白雪音冷冷说着。
她也曾百般不忍,可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莫七在示剑山,当着众人的面回绝了清苓,清苓那样骄傲,她虽没说什么,但白雪音知道,她心中,有怨,有气,有恨,可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这是白雪音所不能容忍的。
“师父,男女之事,两情相悦,师父为何这样强人所难。”鱼奴难以置信,师父今日为何突然如此。
“不光是因为清苓,我也不想你落得伤心的境地,你可知,他是什么人,你对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白雪音说道。
“师父今日此举还不够让人伤心吗?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喜欢他,从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师父为何容不得,说到底,还是清苓师姐更得师父的心。”鱼奴冷笑,三年多师徒情分,便是这样。
“你觉得你能担得起肃王妃这个称呼吗?或者愿意像眷梅她们一样,攀附着富贵,做个小小的侍妾?与别人分享心中所爱?”白雪音实在不忍心,却也不得不告诉她,麻雀是飞不上枝头,变不成凤凰的。
鱼奴不愿去想,她摇着头,想到师父口中场景,便觉痛心疾首。
白雪音又说道:“你不是总说人情大过天吗,我欠着示剑山庄人情,那便是你也欠着,莫七,他也欠着示剑山庄人情,没有示剑山庄,他怎能有今日,他如今翅膀硬了,便想不认账了?你也不想认了吗?你可知,你会连累他的,到最后,所有人都会把罪责强加到你的头上!”
你如何去帮他担得起这些人情?你能为他做什么?北歧和绵宋,你又站在哪一边?是,他总会娶亲,可是娶旁人,我管不了,你不行。
“你可知,你与他若是一意孤行,会惹得人尽皆知,被全天下的人当成笑话,会害他被天下人耻笑的,他一个皇子,娶一个与人有婚约,私逃的乡野之女,一个混迹勾栏瓦肆的乐奴。”白雪音轻叹。
别的都不重要,最后这句却是至关致命的,她可以帮不了他,但绝不愿拖累他,只是这太突然了,鱼奴这颗心,忽然从天堂跌落人间,人间才最是苦楚。
鱼奴心中冰凉,手不住的发抖。
“你去清风楼那会,莫七来了,要接你过府,进宫见石贵妃,马车就在门外,你若是执着,便攀你的高枝去,咱们师徒缘尽于此,我欠你的,我会偿还,若你想通了,红情坊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白雪音说着,看着鱼奴。
鱼奴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一切,师父为何要说这一番伤人的话,她不想离开红情坊,她舍不得师父,应心,云乐,无一,念念,红情坊的一切。
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经营的一切,只是师父眼中我便是如此?也是:“师父,我是贪慕红尘繁华,可我这颗心,装的是真心真意,对您,对莫七,对我所有的朋友,别人说我攀高枝,便罢了,您这么说,我特别难过,我从不觉得您欠我什么,是我对您亏欠太多,要不是您,我哪里知道度月山外如此光景,又怎会结识莫七、无一、金环、念念,所有人,我常常觉得我的运气好,因为我遇见了师父,才有了这一切。我一直感激您,带我见识这世上与度月山不同,感激您,这么看重我,照顾我,宽容我,您在我心里像母亲一样,您要与我断了师徒情分,鱼奴舍不得,可我喜欢莫七,为什么就不行呢,这不冲突啊。”
白雪音于心不忍,可是,清苓,我又于心何忍:“你知道吗,也许,就不该再出现一个宋菱,都是我的错,我害了疾风、怀风,现在又害了清苓,若不是你,他们也许早已成婚,我也是为你好啊,宋菱是北歧叛将之后,当年灭她阖族之人,就是绵宋的这位皇帝,若是皇帝知道你便是宋家余孽,岂会饶过,你跟他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你知道吗,你就像个看戏的,他是台上的角,你喜欢的,不过是你的想象,你知道真正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吗,清楚他的现在吗,想过他的将来吗?”
鱼奴失魂落魄的在廊下走着,无一不住的追问,这是怎么了,突然似泄了气的皮球。鱼奴看这无一,满心的丧气,我若是执着,你们怎么办。
无一跟着鱼奴一路到了坊子门口,见一马车停在不远处,鱼奴上了马车,无一正要跟上,鱼奴拦着:“不必了,我晚些回来,你在坊中多照应。”
无一笑道:“肃王莫七也真是,好了,那你快去快回。”她笑着朝鱼奴招手。目送马车远去。
鱼奴来过肃王府几回,大多是晚上,好像梦境,今日青天白日,乍然来了此处,忽觉门楣极高,府院富丽,花台水榭,山石花草,玲珑曲布,好不陌生。
下人带着她去了一处院子,沁芳小筑,这不是清苓当日所在吗。
等了好一会,忽听下人喊着:“殿下来了。”
鱼奴忙站起,看着他满面春风而来,身后跟着几个下人,手中捧着绫罗珠翠。
莫七笑着拉过鱼奴:“看看,喜不喜欢。”
他牵着鱼奴的手,希望能看到些欢喜,听说女人最喜欢这些东西。
鱼奴笑也笑不出,莫七见她如此,便遣散众人:“怎么了,这些都是我为你准备的,你不喜欢吗。”
“喜欢。”鱼奴勉强笑着,心中沉甸甸的,他越是对自己好,自己越是心痛的厉害,又怕的厉害。
“今日是怎么了,你这几日不是在忙着冬祭一事吗。怎么突然来找我。”鱼奴说着:“听师父说要进宫见贵妃娘娘,这是何意,我一介民女,不懂礼数,恐冲撞了娘娘。”
“不过是正好说到此事,贵妃娘娘知道是你救过嬛嬛,很是想见你一面,你试下这些衣裳首饰,明日我带你去进宫。”莫七眸色清亮看着她,这般熬着相思之苦,实在挂心,真是希望她能时时伴在身畔,那便娶了!妻子的名分,自当是要留给喜欢的女人。也算应了当日之言。
莫七在院中候着,等了许久终于见门开了,年长的嬷嬷请着莫七进去,莫七一进去便瞧见鱼奴还是那一身,月黄色布衣,脖颈处叠着绯色、白色交领,披着绯色飘带,发间露着琉华斑斑碧色纹路。
“这是怎么了,可是不喜欢。”莫七问着。
“没有,我还是这样来的自在,再说,我,我能不能不去啊,你知道,我这个人,不懂礼数,行为粗野~”鱼奴心事重重,急急地解释着。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再说,我已经答应了你,自然要说到做到,凡事,有我在,别怕。”莫七越是温柔,鱼奴越是沉迷。
“答应了我?”鱼奴不知他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