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苓害羞的低下头,莫七掰了瓣橘子扔到嘴里:“姑姑说笑,哈,这橘子好酸啊,应明府送来的柑橘很是甘甜,我回头让人送些过来。”
白雪音笑道:“不必了,你很少来这,想必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随风便说起白荷之事,白荷恐还嫉恨,示剑山庄与越家堡的货运之事,诸多困扰,莫七笑道:“还请白姑姑与师姐打个招呼,高抬贵手。”
莫七一行从院子里出来,路过赏心苑,便去寻岚风一道去清风楼聚聚。
随风很是客气:“小宋师妹,你也同去吧,我许久未回梁州,今日难得都在。”
岚风也很是高兴,邀着鱼奴同去。
鱼奴看着清苓莫测的笑意,还有莫七那风轻云淡的神色。这种热闹还是不要去凑,不如抓紧时间将衣服做好。
鱼奴摆摆手:“不了,不了,今日坊中有事,实在脱不开身,你们去,呵呵。”
路上众人打趣岚风,岚风百般解释:“那衣裳不是给我做的,我与小宋菱是朋友,好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
清苓自是不信:“你回回来梁州,就是往这跑,还狡辩,我看你们情投意合,干脆让姑姑给你提亲,了了你这相思之苦。”
莫七听着很是烦躁,四儿也是失神。
见他们走了,鱼奴便回了房,细细的缝着衣服,不知不觉天就暗了,无一娇笑而来:“有人找。”
安丰自成了亲,便很少出来了,那位任公子很是清高,甚少踏足莺燕之地,从前照面,也是淡淡的,鱼奴与他不过点头之交。没想到今日这两位竟来了。
安丰和新妇孙氏,一个相门风流才俊,一个是将门虎女,门当户对,旗鼓相当,听着很有趣,只是可怜了眷梅,安丰本就对她淡淡的,如今只怕日子更难。
“新婚佳偶,怎有兴致到这来。”鱼奴换了身红色窄袖束腰长裙,斜梳发髻,琉华点缀,颇有英气,又甚是明艳。鱼奴也只有见些外人才这般装扮,平日才懒得如此。
安丰见着鱼奴很是高兴,听她问起新夫人,便愁云满面,孙芳萍可不像眷梅那般温柔,性情刚烈,出身将门,又会舞刀弄枪,安丰很是怕她,被她管的死死的。今日还是托表弟的福才得自由的,这一来好似脱缰的野马:“今日红情坊的姑娘们都格外的美啊,我出去玩会,小鲜官,我们这位任大人就交给你了。”安丰说着跑了,留下鱼奴与意随面面相觑。
意随一直记得那次见鱼奴,众人之中甚是瞩目,她璨然一笑说:“咱们倒很像,我敬任大人,宋菱”,后来才知,怪不得面善,她就是那小仙官,知她是女子,便觉很是不同,像极一朵红梅,开在了他心里。
他满腹经纶,和友人论起学问来胸怀锦绣,口吐珠玑,在她面前却寡言少语,鱼奴说一句他便回一句。
“要不我叫姑娘给你唱个小曲,或者跳个舞。”鱼奴笑道,这样陪着他好生着急,不知道安丰玩到何时。
“宋姑娘这笛子好生别致。”意随说着,鱼奴笑笑,拿出笛子:“那我给你吹个曲儿。”
“甚好,就奏上次姑娘在船上之曲,如何?”意随笑着,很是温润。鱼奴亦笑。
第78章 一曲自幽山自绿
一曲自幽山自绿,此情不与白云知。
笛声清越,意随看着眼前奏笛之人,只觉光阴浅短,鱼奴一曲终了,冲他笑道:“献丑了。”
意随笑的客气:“宋姑娘技艺超群,意随之幸。还未请教,宋姑娘家乡何处?”
“度月山,磬南府,刚才所奏便是度月山的小调。”鱼奴说道,面带笑意,两人都很是客气。
“磬南府阙河城,姑娘可有听闻?我有个好友与你算得上同乡”意随说道。
鱼奴自然知道他说的同乡是哪个,可不就是林江。
“姑娘是见过的,我头一回来红情坊,姑娘闯进来,说我那位朋友面善”意随说着。
鱼奴摇摇头,笑着看着意随:“既是公子友人,想来也是位雅人。”
意随一笑,说起林江来,他和林江拜过一个老师,也曾一起交游过,意气相投,互相奉为知己。意随又感慨自己这位知交时运不济,科举失利,现今被派去睢州府从事,睢州府近来不太平,泾溪山渔民聚众闹事,盗匪四起,让人忧心。
鱼奴惊叹,成日歌舞升平,竟未曾听闻睢州府这些事,新来的小姑娘有睢州流落而来,想来便是这缘由,睢州又有故人在,鱼奴面色凝重,很是关切睢州之事。
意随见她担忧,便劝慰:“姑娘不必忧心,想来应该不足为患,绵宋如今盛世太平,皇上贤德……”
“是吗,流民四窜,百姓卖儿鬻女,盛世太平?是当权者的盛世吧!”鱼奴叹了口气,感叹民生多艰,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固戎军打到梁州城下,毫无还手之力的事还历历在目,还记得固戎营中被俘的绵宋百姓,红情坊里每一段凄凉的身世,梁州城外破屋残瓦,过了御街却是飞檐琉璃,好不壮美。
生下来要交人头税入册,不入册被发现便要重罚,但凡下了地,又要交公粮,辛苦一年,倒有大半的粮食给了朝廷,若逢天灾,便要凑钱抵粮税,打渔,要交渔税,打猎要交林税,自家养了鸡鸭还要交税,每年给固戎国那么岁币,还不都是民脂民膏,你看梁州城一派歌舞升平,恍如梦境,雷州断壁残垣,睢州如今又民怨四起,不知梁州一梦能撑到几时。
鱼奴说着,眼中便起了雾水,意随很是惊讶,想不到她一个乐伎竟有此境,惭愧。
鱼奴轻叹:“老百姓最是容易满足,但凡饿不死,都是日复一日,为盘中餐劳碌,生如蝼蚁,都说布衣之怒,不过以头抢地而,可虽是人微言轻,但群起而攻之,便是书中所说,民之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听鱼奴所言,意随既是惊讶又生感慨,意随性子孤高,本是自由洒脱之人,有游历四方,一览山河湖海之志,此番入仕,全因姐姐所望。
供职礼部,眼见朝局腐坏,无可奈何,官场犹如牢笼,心生厌弃,终日沉醉诗画。许多倦意无处宣泄,如今有鱼奴在身畔,倒也排解许多烦恼,他话不多,只是好生听着,听她在旁说着话,便觉闲逸轻快。
鱼奴不知不觉与他说了许多,见他始终淡然,心下不安,借着端茶的由头出来了。楼上今日清静,只见念念房门口站着个人,似在窥探,无一,这是做什么。
鱼奴悄悄过去,轻拍无一,无一一惊,吸了口凉气,见是鱼奴,便收了怒气,将她拉到一旁的露台上。
“又是那位白先生?”鱼奴问道。
无一点头“你猜那位白先生是谁?”无一高深莫测的样子。
鱼奴摇头,这白先生已是中年,说是位书商,唉,哪里及太子殿下半分,不知道念念怎么想的,将他奉为座上宾,一时十分恩爱。鱼奴很是疑惑,太子遣林江去救念念,此番情意,实属难得,念念也曾真心相付,这么快变了心?不知那位白先生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唉!这男女之事,竟会生变故,世上到底有无一心一意之人?
“皇上,为白!”无一凑到鱼奴耳畔说道。
鱼奴大惊,是了,难怪能送汲雪亭序给念念,难怪念念说,他是贵客,比太子殿下还要贵,可不就是皇帝。
鱼奴思绪纷乱,回了意随处,意随正翻着一部词曲书,见她空手而归,很是奇怪:“宋姑娘?”
鱼奴这才惊觉,很是不好意思。意随见她心事重重,温言道:“不必了,我正要回去,这词曲甚有味道,可否借意随一观。”鱼奴笑笑,自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