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和尚虽然初遇,却与前听同道和几个大弟子由外归来提说过的采薇僧朱由穆相貌神情装束一般无二。既与玄真子、妙一夫人并立中央主位重地,自然定是此人无疑。
天痴上人久闻他乃前明天潢贵胄,生具仙根仙骨。幼即好道,被白眉神僧度去,授以真传。因他来自皇室,生具异禀,小时读书过目成诵,喜爱文学词章,绮思未退,出家以后,几堕情关。为此还转过一劫,从小皈依,再入空门,戒律益发谨严,已成了白眉衣钵传人,法力高强,几乎无人能敌,异派妖邪多半闻风丧胆。又听说是驼鬼好友,今既来此,其意可知。
再看那九宫方位上,有的不止一人,共有十二三人。见过的只有一半,无一是好惹之辈。那不相识的想必也都非寻常。才知来人实是为此大举,先礼后兵。连九宫方位和中枢要地,早已暗中被人制住。好便罢,不好便即反颜相向,合力夹攻。凭自己师徒,如何能是对手?不禁心中着起急来。
但继一想:“照敌人如此大举,分明所说浩劫不是虚言。如为专救乙休,决不致如此劳师动众。多年修为,又经走火入魔,费了许多心力,今始修复原身,煞非容易。明明强弱相差颇远,何苦为此一时意气,闯此惨祸?异日和仇人同遭天戮,岂非不值?何况这驼鬼实在法力高强,玄功变化,有鬼神莫测之机,先前已然尝到他的厉害。反正制不了他死命,就无这些帮手,也未必能够将他永禁地底。仇怨已深,一旦脱出,决不甘休,也是难斗。
平心而论,自己委实也过于刚愎自大,任性行事,才招出这多没趣。与其敬酒不吃吃罚酒,转不如向这些人卖个情面,就势收科。既可化灾害为祥和,拉上交情,结识好些高明有道之士。还可剩此时机与驼鬼释嫌修好,免去未来隐患。更可将来借他与众人之力,同御四九天劫。省得仇怨相寻,纠缠不清,难于应付。
反正亏已吃过,索性放大方些,连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连同路过玄龟殿所收的几件飞剑、法宝,一齐交由妙一真人带还。好在是对方以礼请托,并未恶语相加,露出强制之意。自己又未现出丝毫怯敌词色,题目又极光明正大。以前虽然吃有不少亏苦,岛宫、灵木也尽残毁,一则仇人总算被自己压入地底,又经大力之人出来化解,方始冰释。二则事关无量生灵百年惨祸,不能以个人私怨,遂走极端,生斯浩劫。真个怎么都讲得过去,不失体面。”
念头一转,心气立即平和。
天痴上人也不查看地底,立即哈哈笑道:“道友一言九鼎,何况又有诸位道友光临,便不闯此空前浩劫,也无不遵命之理。道友一派宗主,领袖群伦,道妙通玄,无隐弗瞩,焉有虚语。适才沉吟未报,并非迟疑。只因与乙道友斗法两次,末次在此苦斗,经时数昼夜,彼时为意气之争,各以全力相持,互有伤害,乙道友脱身以后,难保不仍修旧怨;同时又须随诸道友挽回这场劫运,权衡轻重,本不应与之计较,而乙道友每喜逼人过甚,又所难堪,为此踌躇罢了。”
妙一真人知已屈服,此系饰词,正要敷衍几句。
矮叟朱梅见妙一真人耐心耐意,一再开导,天痴上人已知事关重大,意仍首鼠,又说出这些遁词,便在空中喝道:“痴老儿,齐道兄已然对你情至义尽,只管扭捏什么?你不想,当初驼子寻你要人,是我请他来的。本不想惹你烦恼,只因驼子天性,向不喜说软话装假,才有这场是非。
我早知你有这些鬼门道,本要同来会你,因齐道兄说,非驼子到地底去走一遭,不能免去此劫,我才未来。不然,我别的不如驼子,破你这鬼门道却是拿手,你困得住他吗?你看你,受点闲气,为此挽回一场浩劫,你也功德不小。否则将来四九天劫,谁来助你脱难?驼子比你爽快知机得多,只要点头,决不再难为你。还不快把你那鬼画符献出来,尽说闲话则甚?要被驼子知道,他也不要积甚功德,不闯这祸,另想法子一走,也不毁这铜椰岛,给你留下一个祸包在地底,早晚发作,你才糟呢。”
天痴上人被他说得满面羞惭,知一回话更是难听,只得强笑道:“朱矮子惯一巧使别人上当,自己却置身事外,说便宜话。当着诸位道友,谁来理你?”
随后又对妙一真人说道:“道友既明九宫三才妙用,区区末技,料已早在算中。贫道这便撤去阵法暂且退过,敬请道友施为如何?”
妙一真人道:“道友且慢,此阵虽然略知大概,但这乙木戊土真气,外人不能运用,须我二人合力,一面倒转阵法,反下为上,一面仍借土木之气阻住四侧,好使乙道友专攻中央。
还有大阴毒火由地底上升,虽然防御周密,不致成灾,声势威力也极浩大,稍有疏忽,仍是可虑。更不可使其散布空中。必须与诸位道友合力禁制,一面少遏上升之势,一面将它送入灵空交界之处,由乾天罡风化去毒质,再以法力化为沙土,由天空倒灌下来,沉入海底,受潮汐冲刷,去其恶性,死灰永不重燃,方保无害。但这千里方圆以内,上自穹苍,下极海底,始如火柱撑空,继如灰山天堕,成为亘古不见之奇,所有大小生物当之立死。所以事前必须将空中、海底鱼鸟生物,用法力驱散。
凡此种种,来时均与空中请位道友商定,已有安排。兹事体大,诸位道友各有专任,虽然也按九宫三才方位施行,与道友一样,实则专为对付升空毒焰劫火,不能兼顾下面。所以此阵运用,仍须借重道友和贵高徒之力相助,与同来诸道友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