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后,南书宣忙着宫里的事情,完颜半衾和月悄然不得不启程回国了,他们已经在这边留的够久了。月悄然说到做到,走之前还悄悄给陆影珩丢了只痒痒蛊,非让他抓心挠肺痒一整个晚上不可!
而无心和姜岐陌则是一直在林府照料玄清。
玄清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但他时有时无的内力又实在是一个没法解释的事情。
这让姜岐陌一番推断他绝不能再使用内力,除非他想终身躺在床上度过。这一下可把其他人吓着了,都看着他,不允许他再动用武功。
只是这传言传着传着就成了玄清大师被喂下了化功散,一身功力尽失。
幸好他的名望也不是靠武功赢来的,一时间众人除了崇敬外还多了几分可惜。只不过有极少数心怀不轨的人心内就越发少了几分忌惮了。
第80章
这日, 玄清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一个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他坐在凉心亭中,姿态娴熟的煮茶。清风拂面,念珠僧衣, 惬意至极。
玄清完成最后一道煮茶的工序, 茶叶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倒好了两杯茶, 抬眸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庭院,明眸皓齿, 笑道:茶已经煮好了, 还不出来尝尝么?
话音落空气中一阵静默, 玄清也丝毫不恼,而是将其中一杯茶轻轻往前推了推。
虽然他没感应到周围有人, 但按照他的个性来说,这么些天了, 陆影珩不可能不来找他。
而此时他独自一人坐在这院中, 正是接近的最佳时机。
果然,微风拂过,院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黑色人影。
乌发如云细细束在身后, 绣有暗纹的宽大腰带收紧了一身黑衣, 黑色大氅也遮掩不住的身高腿长。
脱离了南书炎, 投靠了南书宣, 陆影珩现在已经是禁卫大统领了。依旧是冷到寡淡的锐利眉目, 只有那双黝黑的眼眸,深遂到再也看不透任何情绪。
玄清见他出现并没有意外, 而是双手合掌, 微微唤道:陆施主。
陆影珩大氅下的手不自觉握紧, 他喉结动了动, 想说什么, 却又止住了话头。
他能说什么呢?他想让他不要这样唤他,可现在,他的的确确不再是无影了。
玄清既然叫出了他的名字,便已经知道了所有,也已经知道了他的决定。
果然,玄清见他神情怔怔似有愧一般,淡然眉目间带着善意微笑道:陆施主不必自责,监牢中的缘由贫僧已经知晓,事急从权,陆施主的做法无可厚非。
陆影珩垂眸,缓缓坐到他对面,开口嗓音有些干涩,师大师的身体,好些了么?
玄清笑了笑,无碍,陆施主手下有分寸,都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他每叫一次陆施主,陆影珩心脏就仿佛被铁手紧攥了一下般,闷闷窒息。他心下难受,知晓对方不过是宽慰他,毕竟他可是知道玄清昏睡了好些天才醒来,并且以后也不能再用内力了。
当初是玄清救了重伤的他,彼时,他的世界从一片空白开始,被画上的第一笔便是玄清。或许那种悠然宁静的生活是他一直向往却得不到、进不去的世界,现在突然有了机会进入,才让他无比珍惜这段时光。
所有来到京都后,恢复了记忆的他只想尽快回青禅寺去,只有在那里,他的心才有前所未有的平静。
可惜,他不能自欺欺人。
他抬眼看了眼对面,悠然上升的白雾模糊了玄清的面容,影影绰绰间越发似仙人临凡。
陆影珩突然想到了那日诵经会上,对方也是金光披身,像是佛子祈福一般,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现在不用站在对立面了,但终究他已经不能跟在他身边了。
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他倒宁愿自己继续是失去记忆的状态,不知以往的一切,一片白纸一般便能继续心安理得的跟在他身边。只是现在,怎么可能呢?
对不起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几个字,带着涩然,尽管猜到玄清定然知道了,我不能再回寺里了,以后,大师好好照顾自己
玄清像是早有预料,倒是一点都不惊讶,陆施主何须道歉?当时就知道你尘缘未了,只记为俗家弟子。现在既然恢复了记忆,自然是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他说着指了指他面前的茶,淡淡笑道:日后有若空闲,还可以来青禅寺喝杯清茶。
陆影珩面无表情,他终于有些体会到完颜浮生当日的心境了。
即便是自己的选择,但对方如此云淡风轻的淡然模样最终难受的只有自己。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清香扑鼻,他却只尝到了无尽的苦味。
玄清也垂眸喝下了杯中的茶。
有姜岐陌帮忙调理,圣皇身体好了很多,只是毒素在身体里待得太久,再怎么医治都无法让他康健如前了,那晚也不过是强撑着出现在众臣之前。
所以事情结束后,又过了五日,圣皇才重新上朝。
他面色还略有疲惫,却也不得不再次出现在大殿上。
南书宣救驾有功,又向来很得人心。南书炎已被废除,剩下的皇子也没有能与他相争的了,所以他被立为新的太子。陆影珩里应外合,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便不追究以往的罪责,成为了禁军统领。姜岐陌也被封了个挂名神医,赏了黄金万两。
轮到玄清时,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大殿之上,他又穿回了那一身朴素的僧衣,却依旧风姿如竹。
上次万寿节诵经之后,朕还欠大师一个赏赐,再加上此次平乱之功,大师想要什么?圣皇笑看着他。
贫僧惶恐,当不得赏。
玄清:其实这次他明明从头躺到尾
但在这些人眼中,他被牵连陷害,被废太子折磨却半点不落风骨,甚至姜岐陌能来医治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圣皇大手一挥,大师总是这般谦逊,朕已决定,封大师为我南朝一国之师,常驻相国寺,为国祈福。
他话音一落,众人也没有太过吃惊,都觉得玄清受得起这位置。
只有玄清面色凝重,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他说着顿了顿,似乎对于次次都违抗圣意有些无奈,只能解释道:玄清自幼长于山野,修禅者更适合山林中修行,况且贫僧会一直在寺院清修,为圣皇、为国家祈福,实在不必多此一举。
他这副不为名利所动的淡然,令众人评价果然又高了一度。
只是玄清所想的却是圣僧之所以为圣僧,必然不可能日日就在眼前,若大小事务都让他来做个发、诵个经,那岂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骨气了。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就是因为得不到,得到了就成了饭黏子了。
玄清的拒绝也在预料之中,圣上也不恼,黑眸中隐带笑意,既如此,朕便准你回青禅寺,但国师之位也是你的。除了圣僧外,南朝再无人当得起这个位置,还望大师,能上佑我朝万年,下庇百姓福荫。圣僧还要拒绝么?
这都拿出了百姓福荫来了,他自然不能一再推辞惹恼对方,更何况他的目的也达成了一国之师任务完成。
玄清明明心里乐不可支,面上还要一副无奈的模样,贫僧谢恩。
他一应下,圣皇便笑着挥了挥手,好,拿国师宝衣来。
话音落立时有一行小太监分别捧着僧衣、佛冠、袈裟等一整套立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