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宗锏的出人意料之语实在太多了,四喜被吓得不轻,不想听也不敢再听,忙去扶他道:“这些都是您多想了,主子,去延禧宫真不能再耽误了。”
可到底还是迟了,宗锏到时,徐贤妃正坐在膳桌前等着。
见他来了,贤妃倒没有多想。
“是不是今日读书读忘了,母妃都跟你说过,再是用功读书,也要注意身子。”
“儿子知道,儿子不是读书读忘了,是……”
“是什么?”正在安排人摆膳的贤妃,分神问道。
宗锏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的异常反应,贤妃自然看在心里,只是这会儿要用膳,就没多问。
用膳时,她依旧像以往那样对宗锏关怀备至,还不忘问问他今天上书房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宗锏一一都答了,又见母妃如此关切自己,心中更是对自己因为两句话而产生的揣测感到羞愧。
这般年纪的孩子,哪里藏得住事,尤其是在贤妃这种人的面前。就如同那清可见底的小溪,一眼过去就能看清楚下面的东西。
等用完膳,贤妃屏退左右,问宗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宗锏起先不说,实在被贤妃逼问急了,才问了句:“母妃,我娘是怎么死的?”
贤妃的柳眉当即竖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笑问道:“为何会这么问?”
宗锏看了看她,只摇头也不说话。
贤妃急了,让锦屏去把四喜叫进来。
本来四喜也不敢说的,可贤妃说要对他动板子,才一五一十都说了。
听完,贤妃气得浑身发抖,站了起来。
“好哇,合则表面说要结盟,实际上就是冲着坑我来的,如今又命人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陈皇后,我跟你势不两立!”
她怒击炕桌,旋即吃疼了一声,才发现指甲断了。
锦屏忙上前来看她手可有受伤,宗锏也有些急了,觉得都是自己受了挑拨,才会惹母妃生气。
“母妃,母妃你别生气,都是儿子的错……”
“锏儿,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你应该多多少少也有听说,这都是皇后的阴谋,全为了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当年你娘在紫禁城,母妃和其他人随身侍候你父皇在西苑,本就是互不干涉,母妃听说你娘没了,也很吃惊难过,毕竟钟妹妹是个性子温婉的好人。
“会把你给母妃,是你父皇做下的决定。要说当初促使你娘早早离世,该是李嫔和赵嫔逼迫太过,她们眼见你娘病体孱弱,一直想把你要过去养,甚至皇后当初也动过这个心思,才会致使你娘心急之下大怒而去。而那赵嫔背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赵嫔和皇后之间的关系,你应该是知道的?”
贤妃扶着宗锏的肩膀,样子有些急切,似乎很怕他会被人误导因此误会了自己。
宗锏自然知道赵嫔和皇后的关系,他忙点了点头,“母妃,儿子知道,都是儿子的错,听了人的挑唆。”
说着,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贤妃将他一把抱进怀里,温声道:“傻孩子,你才多大,哪里知道这宫里坏心眼的人多了去。只要我们母子好好的,就不怕被人挑唆了去。”
她声音温和,充满了慈爱,可在宗锏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却是又黑又沉。
皇后,你动我儿子,可就别怪我动你儿子了。
此时在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长城之外,苏海紧紧地咬着牙关,承受着来自马匹颠簸之苦。
他本就受了伤,又被傅磬负在马屁股上。
一旦马儿狂奔起来,不把人颠得七荤八素都是好的,更别提养伤了。可没办法,鞑靼人本就不把自己人当成人,他们的人受了伤,都是自行处理,将领是从来不会管的,若是没有金疮药,就只有一个等死的下场。
现如今苏海总算明白,为何有些边镇的走私总是屡禁不止,最受这些草原人欢迎的除了铁制品,就是各种伤药。
朝廷明令禁止铁制品外流入草原,一旦被边关驻军抓住,砍头都是最好的下场。相反伤药就不会查得那么严了,所以总会有些人冒着危险把一些大周早就不用的劣质伤药卖到草原来。
价钱极其昂贵,而鞑靼人中多数只有那种极为富裕的人,才会买上一两瓶用来防身。
一旦部落首领召集人马侵袭边关,马匹自备,伤药自给,甚至干粮都带的极少,顶多带上水囊和酒囊,其他的就全靠抢了。
像被苏海和傅磬抢的这两个鞑靼人,除了两匹马外,真可谓是穷得让人发指。
浑身上下就一身破衣裳,一把破刀,除了水囊外,能吃的只有两块巴掌大、黑乎乎的肉干,这几天他们就靠着这两块肉干为生。
苏海一边往嘴里咽着血沫,一边在心里想,看来又要冒着风险再去抢两个人,他感觉自己快饿死了。
手里还不忘分神去捶傅磬的腰,吊在马上喊道:“你跑慢点儿。”
风吹散了他的声音,旁人倒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除了骑着马从他们身旁奔驰而过的几个鞑靼人,一边露出嘲笑,一边发出嘘声。
鞑靼人平时也就罢,被召集出战时,是不会有人救助受伤的同伴。
他们自身都难保,伤药补给什么都没有,再拖上一个受伤的同伴,只会是把自己也害死的下场。
久而久之,真有同伴受了重伤不能上马离开,他们都会冷漠地离开,顶多留下一些食物。
也所以见被傅磬扮作的鞑靼人,马上还拖着这么一个行将就死的人,见到的人无不十分诧异。心里都想着,这大抵又是个愣头青,估计也是第一次出战,若是出战过几回,谁又会干这么愚蠢的事?
在夜幕即将来临时,他们选了一个小土包后作为今晚休歇的场所。
这一群人不过几十人,装扮五花八门,似乎并不是一个部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