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洵没答,笑问小儿子:“承骁怎么看?有没有想问的?”
陆承骁从听到分家两个字从他爹嘴里说出来,就一直在想,确实太突然了,突然得像是他爹拍脑袋想出来的。
可分家分产这事是好拍脑袋做决定的吗?
而后想起来,去看他二哥陆承璋,果然,非常淡定,得,难怪傍晚一脸同情看着他,拍着他肩膀要他坚强。
再看二嫂,一脸的惊讶半点不比他们兄弟少,甚至脸色有些发白。
二嫂才进门半年,这分家确实突然了,且好好的家业分成好几份,看着可就并不丰厚了,二哥从布铺的二少东家变成了拿四百两去单干,在二嫂那里确实难以接受。
这说明二哥甚至没来得及跟二嫂说一声。
而大哥说,二哥一下午都跟没了魂一样。
那就是今天下午爹先跟二哥说的,而二哥还没心思跟二嫂说。
分家这种事,正常情况下是儿孙大了,合在一处过日子太挤,或是有磕绊,由家长认真思虑后,召集全家提出来。
而他爹省了这一步骤,他爹一贯极敬重他娘的,这样的事,他娘甚至没在场,没有商议过,大嫂也不在。
所以确实是爹临时起意做下的决定,先跟二哥说,那触发他爹这个念头的人,是二哥?
分给二哥和他的是四百两银子,四百两,这个数太巧了些,正好是他这趟行商要带走的数额,所以四百两是引子?
思及陆承璋这两日的细微态度,陆承骁陡然明白了什么。
唇角逸出几分苦笑,再想到傍晚他二哥的反应,又忽然明白了他爹的用意,他爹是怕他们兄弟之间心生隔阂吗?
想想也是,这几年他享受到的其实远比两个兄长的要多,长此以往,确实有可能会使兄弟失和。
想通这点,陆承骁笑了起来:“我明白爹的意思了,没什么要问的,就照爹您说的办,再是分家,我们也是亲人,血缘兄弟,这是分家分不开的。”
陆承宗、陆承璋、周琼英那个吃惊,齐刷刷转头看向陆承骁:就这么应了?就这么应了?没意见??????
陆承璋最懵,简直想照着老三肩膀摇一摇啊,老三,醒醒,你最吃亏啊!!!!!
你怎么能就这反应呢?就这?就这?
陆洵却是极高兴,分家分不开血缘亲情,他知道,老三这是明白他的用意了。
他起身拍拍陆承骁肩膀:“好,承宗、承璋,都记着这句话,分家只是你们大了,给你们更广阔的天地去翱翔,分的不是血脉亲情。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就算分了家,你们也一样是兄弟,且要比从前更团结,相互扶持才能把路走得更宽。”
陆洵这一番话说得豪情四溢,陆承宗先被感染了,直点头:“爹,我会记住的,我和二弟三弟什么时候都是一家人。”
陆洵看陆承璋,陆承璋自然也点头:“我也会的。”
到底还是有些怔怔的,去看陆承骁神色,见陆承骁冲他笑了笑,陆承璋没忍住,说道:“承骁,你确定还要往两浙贩布吗?你可就这四百两,这要是亏了,就什么也没了,你不如和我一样,到附近哪个镇找个铺面,给咱家陆丰布铺开个分号,虽不一定有行商的厚利,到底稳妥些,本钱厚了再尝试行商不迟。”
言语中难掩关心。
陆承骁眼里笑意更甚了些,真心实意的关心是不一样的,同样是问贩布的事,他二哥昨晚和今晚确实不同了。
那这分家就是值得的。
他笑道:“多谢二哥,贩布之事我准备了许久,先前苏州一行也有留心观察,所以这一趟还是会去的,至于风险,做生意其实都有风险,先想清楚能不能接受得了就行。”
“今日下午我与晏平、怀庚和刘璋也都讨论过,我们这一趟最大的风险是钱货两失,其次是这批布销不出去积压在我手里。”
“如是前者,应是天灾人祸,这个不止外出行商会遇上,人在家中坐也未必就避得开。三成在命,三成在运,余下四成就是尽人事,命和运在天,都不是我能左右的,也无需因此太束住自己手脚,我能做的是余下的那四成尽人事,这是我可以做的。”
“如是后者,我还剩下布,到时就要请大哥和二哥的铺子帮帮忙,从铺中帮我销出一些,我自己也再想想法子,生意大有大做,小有小做,总不至于一次失败就从此坐困愁城,一蹶不振了。”
“不过二哥求稳是对的,只是我因着苏州一行,确实对行商极为感兴趣,最坏的可能认真想过,应对之策也商议过了,觉得可以接受,便就做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不过二哥提醒得对,我下午和晏平他们细讨论这些时不知家中已经决定分家了,现知道这是能分给我的所有,如果是我一人倒是无妨,只是我现在有成婚的打算了,确实不能太过轻率,我会尽量把风险控制好一些。”
这批货少做一些,少赚一点,至少给柳渔留下一百两开铺子的本钱,总不能让她嫁过来就跟他担惊受怕,挨苦受累。
陆承骁想到此,觉得等明天他娘过来,事情确定后,他还是应该去见见柳渔,同她商议商议,也听听她的意思,说到底这家一分,这四百两都不算是他一个人的,也有她的一份,分家之事也需跟她透个底。
陆承璋听得目瞪口呆,昨天,他心中其实是有气的,压根不是单纯气他爹偏心,还气老三不知赚钱的辛苦,第一回 学着做生意,张口就敢拿家里四百两。
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他全部的家业他也还是会去,仅仅是再把风险控制好一点,原来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一时倒有几分尴尬,显得他有点……小人之心了,心虚之下,陆承璋连忙保证:“那你放心,布要是真没卖完,二哥铺子里最好的位置就上你的布,帮你卖着。”
陆承宗也连连点头,道:“我也一样,家里就是你的后盾,就算是亏了,我和爹铺子里还能赚,也能帮着你东山再起,而且大哥一直觉得三弟你是我们兄弟三个里最本事的,我觉得你一定不会亏的。”
陆承宗潜意识里其实还没什么分家的概念,仍觉得县里铺子里的钱还是家里的,说的甚至不是借,而是帮,帮他东山再起。
陆承骁在袁州书院几年,同窗的事也听过看过一些,相形之下,这样的兄弟情谊何其珍贵,他眼里带上笑意,揽了揽站在他旁边的陆承宗:“好,那就多谢大哥了,也多谢二哥,有你们这话,我少了许多后顾之忧,敢放开手脚拼一场。”
作者有话说:
陆承骁回来前,陆承璋:我真苦,我爹居然要把我分出去。
陆承骁回来后,陆承璋:咦,这有个比我更苦逼的,好了,瞬间不觉得那么苦了。
老三,你要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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