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涯道:“皇上用此女一是看她的才干,二是因为她是太子的人。”
诚王震惊地看着表情恢复平静的吴涯,心中有个不成形的答案。
吴涯说:“李业本是前太子妃的娘家,是太子妻族,前太子妃做的一些事,其实让太子妻族尽废,也只余一赵季青独秀于林。西北屏障安稳,关乎社稷,皇上必要派知兵之人,现在潘允接替了西北。”
“那为何早前不派老八和他舅舅潘允去呢?”
“我说过,是太子妃有这才干还是太子的人,皇上是要让太子有能力触及西北的,不会让八皇子独吞掉。魏肃是枢相,魏家不乏知兵之人,不派魏家人去,是因为魏家大约要不好了。太子没有嫡系武将可代掌兵权了,皇上只能派才干武艺绝顶的太子妃。”
诚王不是蠢人,这时明白了,说:“父皇宁愿做这样的事,也要保下太子。就算魏家出事,也要千方百计护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么偏心,诚王没有说出口。想想之前借顾如意暗算太子,那几个兄弟都惨招父皇打脸。原本之前父皇派了几位成年皇子出京去巡盐的巡盐,巡察河道的巡察河道,还有巡案探访民情的,诚王还以为他们是因为那件事被父皇惩罚。
原来,父皇是要将他们全调开才能提拔“赵季青”,以防让针对太子的兄弟们把这件事能捅破,坏了西北之谋。
吴涯此时大仇因为赵清漪所谋而得报,原本对太子的迁怒散了七八分。
见到有赵清漪这样的奇才辅佐、皇帝偏宠的太子,他所幻想的皇帝疑心太子,诸王争位,诚王渔利的攻略越发没有谱了。
当年刘玄德桃园结义,有了三分天下的资本,可是诚王现在难有资本打破这一切了。他在登基前能用的人本不多,现在全都失控。
范子良已经投效了赵季青,而姚荣也与她交好,除非是锦上添花的时候,要他们背离圣上和太子拥立诚王,他已然没有这股志气。
赵季青让他们服气,然后潜移默化改变了他们的思想。
腊月封笔之前,吴涯向诚王请辞,诚王极力挽留不得,吴涯自陈已无力为他效力的了,拜别时劝他:“王爷与太子一时瑜亮,是我之过,我不及太子妃。王爷今后保重,若为贤王,也是一生富贵。”
范子良并不清楚地明白诚王的野心,时机还没有到,他就算猜到,他也没有点明。
而吴涯却是清清楚楚的,诚王只怕除了房里的事之外都会和他说,此时吴涯要走,他不禁目中闪过杀机。
但仍然先放了他走,原想派人跟踪,好在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截杀,但是吴涯哪里会猜不中他的心思,并没有去外地,更不投客店。
他去了相国寺见空性,声称想要剃度入佛门。
空性微微一笑:“你可有儿子?”
吴涯说:“尚未成亲,哪里来的儿子?入佛门还要有儿子吗?”一想吴家满门只有他了,真的绝后了可对得起列祖列宗。
空性微微一笑,招来小沙弥,说:“老衲还想让这徒弟还俗去呢,缺个人照料他,你可愿帮老衲这个忙?”
吴涯道:“不瞒师叔,我此时也自身难保,岂不误了他?”
空性道:“身家性命的事,他却不愁了,你让他保护你吧。”
吴涯:“……”
空性笑道:“他是顾婉的弟弟。”
吴涯心中一跳,别人不知顾婉是谁,他却是遇上了赵清漪来拿顾明的账册的,正是那顾如意。
小沙弥笑道:“我姐姐可漂亮了,你要是争气一点,我就劝姐姐嫁给你。唉,总不能让我姐姐一心想着嫁赵师叔祖吧,赵师叔祖可是女人呀!”
吴涯:“你说的赵师叔祖是……”
小沙弥说:“就是玄贞派的师叔,新擢右神卫军上将军衔副都统赵季青大人,或者,你可以叫她太子妃娘娘!”
吴涯绝倒,绕来绕去,居然要他最后落入那女魔星的手中吗?谁乱定的辈份!
小沙弥还俗,恢复名字顾靖,与顾婉相认,并拿着顾明生前做的账册去刑部申冤,陈明他不可能是贪污畏罪自尽,而是因为早前发现李业的秘密在西北被灭口。
因为涉及罪臣李业,刑部向皇帝汇报。
皇帝指令三司彻查顾明之死是否有冤情,三司的人也明白皇帝是允许顾明翻案了。
顾明当年的冤情涉及了贪污,但是同一笔银钱,既然已经证实是李业贪的,顾明留下的账册和户部的存档都对得上,他就是清白的。
于是三司宣布顾明无罪,而顾婉去除官奴之籍,顾靖也能还俗为民。
顾婉却在此案宣判之后,又向堂上举报:当日西北账目不对,顾明押运粮饷去西北之前去向魏大人商量过,让他注意西北动向,西北每年的用度很有问题。但是一直到她父亲死得不明不白,被盖上畏罪自尽的污名,魏大人为何不为她父亲陈清。
三司官员这才不禁吓了一跳,心思急转:李业的案子早就定了,为顾明翻案也是顺水推舟之事。同一笔钱不可能是两拨人贪的,必然一真一假。但是涉及魏家却不好办了。
大理寺卿道:“顾婉,令尊能翻案你有证据,与朝廷的证据也对得上。但是你说魏大人知情,可是空口无凭,诬告朝廷命官可是流放大罪。”
顾婉说:“我没有要告他,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你们奏不奏呈皇上是你们的事。我父亲于永盛十一年何八月十九日下衙后大约是酉时四刻日去了魏大人府上一直呆到戌时初。他去魏家的路上遇上过当时的御史中丞曹希、御史孙叔惠两位大人,并和他们说过有事正要去请教魏大人。父亲是从魏家东仪门进的,为他开门的是魏府小厮魏平,引他到魏家花厅,上的是两浙路临安来的贡茶。魏大人当时刚刚下衙,换了便服,穿的是宫制的酱紫色苏锦袍子,当时魏大人还因为淮南路和荆湖南路的更戍大事忙得很。家父因为没有奏折直达圣听之权,只怕奏折到了尚书省被人看了打草惊蛇,才一边找了魏大人告密,家父当初负责押运粮饷去西北,也有魏大人推荐之功。这些事是家父去西北之前叮嘱我要记住的,我当年不过十岁,哪懂朝廷大事,家父的每一个字我都死记下来。以防万一出事,可保顾家一线生机。今日冒死举报此事,本不为私。不管怎么说,魏大人不可能是杀害家父之人。逝者已矣,家父能沉冤得雪,臣女对诸位大人感激不尽。”
说着,顾婉带着还是光头的顾靖叩首后离开,留下诸位官员面面相觑。
这只告诉,不告官的方法当然也是赵清漪教的,以民告官先要受杖刑,他们怕是受不住。有时候,时非曲直要到公堂上才痛快,有时候却是不需要的。
顾明肯定找过魏肃,但是以顾婉和顾靖现在的身份要告他,一定是两败俱伤,甚至姓顾的先死。可是不告的话,有此描生描色的描述,三司官员哪里不禀报皇上?
就算起引起朝廷和民间的流言,也够让魏肃麻烦不清了,比如南宋时朱熹的政敌说他纳尼为妾还扒灰儿媳,这事一定也没有在公堂上辨清的,可朱熹也辩解不清的。当然这中间也有他的政敌蜂拥而上的原因,他也随之被罢黜了。
魏肃当然也有政敌,甚至有人会看皇帝的意思行事。而皇帝就算不要他死为了自己的权利也会借此敲打他。
顾婉和顾靖乘车由九四、九五护着回到郊外的别庄,却见扮作赵季青的赵清漪和吴涯正在下棋。吴涯被空性安排陪顾靖来此避难,他也觉天下之大,没有更好的去处。诚王,只能对不起他了。
赵清漪年纪小不要脸执黑子,棋盘上正将白子紧紧缚住,一见他们回来,笑道:“回来了,顺利吗?”
顾靖笑着说:“自然是顺利的,只不过师叔祖教的办法,是不是挺无赖的?”
赵清漪丢了棋子,冲他招了招手,顾靖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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