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啊?”钟浅夕重复着,笑意陡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莹润漂亮的狐狸眼里覆了层冰霜。
她朝陈灵走近,陈灵下意识地后退。
“你别紧张,我不准备对你做什么。”钟浅夕淡然解释。
就在陈灵哂笑要再嘲点儿什么的时,她眸底晦暗,幽幽道,“你会为你说过的话付出代价的。”
陈灵虎口卡在耳畔当扩音筒,“哈?你说什么?”
钟浅夕转头就走,陈灵在身后哄然大笑,“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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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灵你他妈的到底再搞什么啊?你冲上去压着她跑不会吗?”孟覃跟跑嘶吼着命令道,“你还能跑不过个弱鸡了!”
十四班的呐喊口号呈现鲜明的区别,清一色的“你搞快点儿!”
陈灵是个短跑运动员,她原本的节奏是末尾两圈再冲刺,被钟浅夕这样打乱了节奏后很难再有余力规划,只能随着呼喊声加速追上去,不断拉近距离。
在弯道处凭借技巧陡然疾冲,超过钟浅夕。
十四班终于响起零碎的叫好声来。
“浅浅。”钟浅夕隐约辨出熟悉的清冽嗓音,她没有精力再侧目或者歪头,只能估量大抵是陆离铮和季舒白进了内圈在陪跑。
呼吸早就不再匀称,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的,黏腻的汗水洇湿衣物贴在身上,连眼前的场景也开始变得模糊。
她凭着本能继续奔跑,没有任何技巧的在直道硬生生地靠速度超过陈灵。
爆发力惊人的强大,此前根本没人知道钟浅夕是这样能跑,她几乎不报名任何运动项目。
血液里某种东西被催发出来,钟浅夕拔足狂奔,踏碎热浪。
温柔的魔咒震耳欲聋。
“你要努力拿到第一,因为你姓闻,你是闻越蕴。”
钟浅夕咽下口腔里的血腥,睁开眼睛看向正前方的绿荫,日光为目之所及的物态蒙了金光,到底肯承认,她其实还是姓闻的。
哪怕当年那么、那么厌恶自己的钢琴老师,她依然日复一日的练习着曲子,哭到哽咽都会突然爬起来改曲谱,最后拿到金奖。现在打工到无比困倦,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却还是会喝浓茶硬挺着复习明天考试的内容,来稳固本来就有把握的第一名。
云淡风轻都是假象,她的骨子里铭刻着对胜利的欲求。
分不清嘈杂纷乱的脚步声属于谁,究竟是她的对手、还是朋友。
能做的只有不断向前、再向前。
高马尾扫着后颈痒到惊人,余光恍惚间扫间冷白腕骨上的发箍,泠冽的冷杉气味坐实陆离铮的身份。
声音闷得不像自己,钟浅夕微微抬起左手,“发圈给我。”
陆离铮保持着和她同步前进的速度,精准的交到她掌心里。
钟浅夕边跑边捆得头发,随意地绕了几圈就直接把皮筋拉到最大箍好。
谢薇把水蓝色的班旗舞得猎猎生风,同学们不遗余力地喊着,仿佛钟浅夕已经获胜。
汗珠滴进眸中,她奋力眨眼挤干净,恰逢弯道,陈灵意图再复刻一次加速。
钟浅夕不遑多让地压过去,忽脚下一滑,朝前栽去。
惊呼声和吸气声里。
并没有迎来预期中的眼前漆黑,一切终结。
陆离铮温热的手掌托抬住了她的额头,膝盖传来火辣辣地痛感,她在意识到快要跌倒的瞬息伸手想去撑地保护自己,但没用上。
整个人全部的重量都加诸再陆离铮的右臂,小臂充血紧绷,硬撑着她重新站起来。
陈灵在她起身的刹那自身旁越过。
到了第九圈,已经完全是钟浅夕和陈灵两个人的角逐场。
“漂亮!”孟覃的狂笑透过喇叭尖锐刺耳。
血色自膝上蜿蜒而下,钟浅夕咬着牙伸手抹了一把血,血红扎眼。
她艰难地直起身体,挥臂朝前大跨步追去。
躯体的痛意和压在心头积攒多年的恨意正不断扩散,就快要漫出来,把她吞没了。
真正体会过濒死感的人是不会在乎磕破皮肉的痛觉的。
钟浅夕脑海里闪过许多破碎的片段。
过往的回忆如利刃,刀刀贴肉淬血。
琴房里澎湃激昂的琴声,哈里森诡异的笑容,优雅却恐怖的那句英文“没有人会相信你”;双手背在身后,十指纠缠,鼓足勇气讲出厌恶哈里森原因的她自己;许久后母亲怀疑的眼神和认真的劝导“蕴蕴不可以为了不学钢琴编出这样的谎话,这次就算了,不可以再有下次”;被被子掩盖掉的啜泣声。
阳光明媚的沙滩,冰凉的海水,她不断地扑腾求救。
可是离岸是在太远,以至于奋力求救都更像是在挥手。
被暴晒到看不出原色的甲板,作呕的鱼腥味,错愕瞪大了眼睛茫然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被攥紧的电话听筒那边,和自己语调无限接近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