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猫眼石手串套在手腕上,林桑青对着烛光照了照,唔,的确是她昔年偷偷戴过的那只猫眼石手串,连绳子都一模一样。她唤来枫栎,“枫栎,去把本宫梳妆匣子里的那对南疆玉石镯子取来,送给杨妃娘娘。”
枫栎似乎没想到她真要拿玉石镯子交换猫眼石手串,略迟疑不定一会儿,赶紧去取了镯子来,双手捧给杨妃道:“娘娘请收下。”
“噗嗤。”杨妃刚接过玉石镯子,她身旁那个叫做伏月的宫女突然掩嘴笑了一声,语气轻快的玩笑道:“就属咱们娘娘最会挣钱,用猫眼石手串换了对价值不菲的玉镯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娘娘是商贾人家出身呢。”
杨妃转头笑着数落她,“数你嘴巴最快,再多说下去,万一等会儿林妹妹反应过来,咱们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主仆俩之间随口便能开玩笑,可见杨妃也是个没有架子的随和娘娘,待下人也是极好的。
放下柔软的寝衣袖子,盖住手腕上的猫眼石手串,林桑青跟着她们敷衍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底却有波澜缓缓荡开。
该是我的,终有一日会是我的,哪怕晚了几年,这只手串还是到了我手中。
娘,你就干恼火去吧。
送走露夜前来的杨妃之后,夜色又深了几层,已然伸手不见五指。
除夕夜注定无法安静,远处时不时传来爆竹声,谁家孩童聚在一起玩闹,那笑声从城镇里一直飘进皇城来,缓缓萦绕在耳畔,让人忍不住想穿过这座皇城,到城镇上去和他们一起玩闹。
不知这个时候纨绔公子哥温裕在做什么,他是否还和往年一样,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撅着屁股趴在墙头上,等她做完手头的事情之后一起去放爆竹?
这座宫殿真的太深了。
杨妃连夜让人送了祛疤的膏药来,小小的一盒白色膏药香气扑鼻,涂在手上黏答答的,像鼻涕虫一样。林桑青暂时看不透杨妃这个人怀揣着什么心思、是善是恶,本着谨慎为先的想法,她把她送来的膏药放了起来,没有往脸上涂抹。
她懒懒斜躺在床上,一壁听着外头的爆竹声,一壁把玩终于到手的猫眼石手串,颇有些意兴阑珊。想到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她翻个身,倒吊着脑袋问守在床边的枫栎,“哎,枫栎,方御女和淑妃……是旧相识吗?”
枫栎摇头道:“这……奴婢不知,从前从未听说过方御女和淑妃认识,她们之间也并未像旧相识之人一般熟络,若不是今儿个她们突然在宴会上吵起来,奴婢还只和以前一样,以为她们是陌生人呢。”林桑青倒吊着的姿势很是危险,随时有可能掉下来,作为一个尽心尽力的侍女,枫栎定是要劝一劝她的,“娘娘,您快睡正了,仔细跌下来摔破脑袋。”
哦?身为这宫里的老人儿,枫栎也不知道淑妃和方御女是否是旧相识吗?
从淑妃和方御女在宴席上说的话听来,她们肯定是相熟的,左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她们之间因那件事生出了嫌隙,这才变成了同在宫里而互不交流的陌路人。
昭阳。那件导致她们产生嫌隙的事情和这个名字有关。
睡正身子,把脑袋放到枕头上,林桑青继续问枫栎,“昭阳是谁?”
枫栎的脸色登时一变,她眨眨眼睛,不假思索道:“奴婢不知。”
有古怪,枫栎一向端庄稳重,她何时做过这种不端庄的表情,除非她心虚。“你知道。”林桑青故意诈她。
枫栎迟疑抿嘴,她默了稍许,突然跪在地上,垂首恳求她道:“请娘娘饶过奴婢吧,那两个字在宫里是禁词,皇上下过明令的,任何人不许提那两个字,谁要是提了,他立马让谁人头搬家。凡是犯过这个明令的人,无论职位高低,一律都被皇上处死了,奴婢劝娘娘日后也别提那两个字了!”
只是问句话而已,没想到枫栎直接被吓得跪下了,林桑青不由得咋舌——哇,箫白泽这么变态吗,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不能提的?
但她清楚,做皇帝的人秘密总比别人多一些,怪癖也比别人多一些,可能不想听到“昭阳”这两个字,是身为皇帝必须要有的又一怪癖吧。
“起来吧,”她拉过被褥盖在身上,柔声向枫栎道:“本宫以后不提就是了,看把你吓的。时辰不早了,你回去睡下吧,本宫这里无需人看守。”
枫栎摇摇晃晃起身,后怕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拱手退去了,似乎很怕她再问她别的问题。
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因为枫栎的离去而消散,林桑青仍旧想知道昭阳是何方人物。能让方御女和淑妃反目成仇,能让箫白泽行使帝王的权利,颁一道禁止提起他/她的明令,这个昭阳,是男是女?
外头的爆竹声突然停了,周围一旦安静下来,睡意会来得很快。林桑青打个困倦的哈欠,很快改变了想法——罢了,昭阳是谁与她何干,眼下还是睡觉比较重要,她还是先睡觉吧。
头颅歪向右边,她揣着满心的思绪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外头寒风呼啸,繁光宫内里一片静寂,耳边突然出现一道低沉的声音,如玉碎阶前,好听的紧,“你去地上睡。”
她睡得正沉,脑袋昏昏沉沉的,思绪迷迷糊糊,纵然这道声音好听,她也没给它留面子,闭着眼睛不留情面道:“滚,地上冰冰凉的,你怎么不去睡?”
声音的主人似乎生气了,声音骤然抬高力度,“林桑青!”
熟悉熟悉好熟悉。
林桑青顿时醒困了。
她睁开眼睛,翘起脑袋,磕磕绊绊道:“皇……皇上?”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林桑青怎么也想不到,大半夜的,箫白泽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床边。他不是去虚驼山看西宫太后了么,怎么还连夜赶了回来?
揉着眼睛坐起身,她捂住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有气无力道:“啊,皇上您回来了啊,臣妾原以为您要留在宫外过夜的。”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睛,她借着睡意问箫白泽,“您不去启明殿睡,来繁光宫做什么,我这里只有一张床,容得下我就容不下你了。”
虽然神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林桑青还是晓得的,今晚是除夕夜,往年除夕夜箫白泽都会去淑妃宫里,今年他头一次破例,选择在除夕夜出宫去虚驼山,大抵是因为淑妃在席间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生气了。
所以她没问他为何不去淑华宫,而是问他为何不去启明殿。
殿内只有一盏烛火还亮着,却也岌岌可危,只差一小段便烧没了。箫白泽褪去身上的虎皮大氅,抬手潇洒将它挂到架子上,侧着身子同林桑青道:“今儿个是除夕,朕不想一年的最后一天还独身一人度过,未免……也太凄惨了些。这宫里勉强称得上心口如一的人只有你了,所以朕到繁光宫来,沾一沾你身上的人气。”再褪去一件花青色外袍,他从容吩咐林桑青,“你去地上睡吧,朕方才帮你把地铺打好了,无需多麻烦,只要你挪个身便成。”
林桑青原本以为,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不会害怕孤独的,却不曾想,原来箫白泽也害怕孤独啊。她借着暗淡的烛光垂眼往地上看去,果然,地上有个现成的地铺,不知箫白泽什么时候铺成的。
唔,看来她睡觉太死这个毛病得改改,不然哪天在睡梦里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
拉过被子盖到头顶上,林桑青巍然不动,斩钉截铁拒绝道:“不去。”
她才不会离开好容易捂得暖烘烘的被窝去睡那冷冰冰的地铺呢!
抬手拉开盖在她脑门上的被子,箫白泽居高临下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我帮你铺了三床被子,地铺软得像棉花一样,纵然你再身娇肉贵,也完全不用担心硌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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