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要死了,这是没法子改变的事情,此刻小木匠就算是求救,也只能害了面前这个苗家郎,还不如隐下,免得害人性命。
然而苗家郎却并不理解小木匠的苦心,又问了一句:“真莫事?”
小木匠瞧见虎逼已然将放在后腰苗刀上的手都握紧了,准备随时抽刀劈人,心中不由得长叹,然后瞪了那苗家郎一眼,说道:“说没事就没事,问了路就赶紧走啊,别在这里多管闲事。”
他一番痛骂,让对方没了再继续盘问下去的心思,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当苗家郎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虎逼看着小木匠,然后说道:“你人倒是还不错,还知道不能祸及他人。”
小木匠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弯曲的树枝来,对着虎逼,然后说道:“他看上去是个好人,我不想牵连到他,但是我不想认命。我努力地活了这么多年,不想一点儿出息都没有,就死在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深山老林里,变成一堆烂肉。”
虎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握住那树枝的手,然后笑了起来。
他说是人,就会变成一摊烂肉,没得哪个能够长生不老。
小木匠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不想一辈子过去了,死了都没有一个伤心的人。
虎逼指着他的手,说练过?
小木匠点头,说对。
虎逼从腰间拔出了那把苗刀来,对着小木匠比了比,然后说道:“你瞧瞧你站着的这架子,就跟一娘们儿一样,还跟我说练过。其实吧,不管是用啥,这些刀剑什么的,从出现在这世间开始,就是用来杀人的,在这个世道,你要是没有横下心思来杀人的勇气,就算是活到八十岁,也是一滩扶不起来的烂泥。”
小木匠紧张地握着那根树枝,仿佛这样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
然后他说道:“总有人会不同。”
虎逼认真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师弟”,看着他那倔强而认真的眼神,突然间感觉到一阵意兴阑珊,竟然没有了与其争辩的想法——他毕竟是动手多过于动嘴的人物,刚才的闲聊只不过是兴之所至,现在没有了情绪,也不再多说,抬起刀来,朝着前面猛然一劈。
他觉得自己的这一刀,应该能够将对方的头颅给快速砍下,不会有太多痛苦。
然而本来必中的一刀,却给那小子躲了过去。
虎逼有些意外,往前一扑,没想到小木匠居然又跳开了,紧接着往下方的林子里跑。
他想逃。
不过,他又如何能够逃得掉呢?
虎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小木匠的身前,心想着“给你痛快你不要,那就痛苦地死去吧”,又给了对方一刀。
这一刀挥出,宛如疾电,破空声都有些滞后。
然而就是这么一刀,却被硬生生地挡住了。
当然,挡住这一刀的,并非是小木匠,而是刚才问路,然后离开的高个儿苗家郎。
只见那青年手上也是抓着一根树枝,而且看上去比小木匠手中的更细,但就是这么一根树枝,却将虎逼快如疾电、仿佛能够斩破一切的苗刀给挡住了,而当事人则显得很轻松,甚至都不去看虎逼,而是对着旁边满身狼狈的小木匠说道:“我就说你这儿有事吧?”
小木匠刚才躲避的时候,连滚带爬,此刻有人阻挡,他已经跑开了十米之外,瞧见那苗家郎半道杀出来,慌忙喊道:“你小心,那个家伙可杀过人。”
面对着小木匠的提醒,那个俊朗的苗家郎,却只是哈哈一笑。
啊……
大概是感觉自己受了歧视,虎逼收刀挥砍,却是没有再去理会不远处的小木匠,而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将那个包裹头巾的男人斩于刀下。
毕竟虎逼说到底,还是一个比较朴素的人,一直秉承着一个朴素的真理。
那便是,“莫装逼,装逼被雷劈”。
他要砍死对方。
虎逼上前,一通乱砍,结果对方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手持着一根不长不短的树枝,过来抵挡。
按理讲,虎逼这一把是尝过鲜血的快刀,对付那根随手拈来的树枝,只要碰到,绝对是一刀斩断的水平,然而事情终究还是出乎于虎逼的意料之外,对方既然敢站出来,肯定是有些手段的,那根树枝就好像是在铁水里面滚过一圈似的,不但坚硬,而且很有韧劲,一刀斩上去,却有反弹回来的力量,反而震得他的右手发麻。
几个回合的交手下来,虎逼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上了硬茬子。
很明显,这个家伙,跟自己师父张启明是一样的人。
这个已经超出了练家子的层次,他师父用一种适用于和尚、道士的称呼,来对这种人命名。
修行者。
对于这种人,全凭天赋的虎逼知道占不到什么便宜之后,也很是果断,凭着野兽一般的本能,直接一扭身子,紧接着居然快步逃离了去。
他跑起来,就好像是一头野豹子,让苗家郎有些意料不到,都来不及作什么阻拦。
瞧见凶悍无比的虎逼给这人逼走,死里逃生的小木匠很是感激,走上前来,拱手说道:“在下甘十三,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跟鲁大跑过江湖,自然知道场面话应该怎么讲。
那苗家郎有些意外地看着小木匠,随后笑了,温言说道:“客气了,你为人不错,要不然我也不会特地跑回来救你。”
很显然,他是知晓刚才小木匠叫他离开,只是不想牵连到他。
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会想回来救人。
小木匠问道:“敢问恩公贵姓?”
那苗家郎说道:“你别恩公、恩公地叫,怪难听的——我姓洛,洛富贵,家中排名老大,你叫我洛老大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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