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绯目光落在她身上。
方姝刚把支窗的杆子拿下来,吓的手一松,杆子掉在地上,她矮下身子去捡。
殷绯视线也下挪。
她直起身,将棍子搁在角落,殷绯视线也落在角落,她去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也不说话,跟梦游似的。
窗外又是一道惊雷响起,照亮了整间屋子,方姝敏锐的发现他脸色一片苍白,手指紧紧抓住床单和发带,勒的手心发白。
“你不会……”有些不敢置信,“怕打雷吧?”
秋天雨水多,雷阵雨也多,几乎三天两头下雨,有时候天气明明很好,晚上就不好了。
尤其是深夜,这几日就没怎么停歇过。
方姝脑中一闪,突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失眠了。
忙啊,操心国事都是借口,是因为怕打雷。
难怪呢,记得以前他也很忙,但是从来没失眠过,每天睡觉都很准时的。
其实也不是每天都准时,有时候也会缺席一两天,方姝一直以为是忙国事,没睡觉的原因,现在看来是她不了解皇上,是因为打雷下雨天,他才缺席的。
总感觉好像发现了他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居然怕打雷,真是不可思议。
因为穿到他身上时是冬天,跟他认识,是春天,今年春天还好,基本上只下雨,没怎么打过雷,以至于她没有注意这个小细节,现在发现似乎也不晚。
“怕打雷很正常,我也怕来着。”只是没人家那么怕,担心他羞于承认,才这么说的。
“小时候……”殷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让声音不那么沙哑,“有人把尸体吊在我窗户下。”
他瞧了瞧不断从窗外透进来的光,道:“也是这个天,这个季节。”
所以一到这个季节,这种天,他就会想起那个脑袋和身体分家,死相极惨的尸体。
方姝蹙眉,“谁这么坏?”
“是母后的老对手,父皇的贵妃。”抓住床单的手紧了紧,“她曾经用这招将写得一手好字,颇得父皇喜欢的二皇弟吓得再也动不得笔……”
即便到了现在,也依旧动不了笔,一写字手就抖,就像他一到这个季节,便失眠一样。
三五不时下雨打雷,处处尽是潮湿,廊下常年聚集着水汽,阴风从窗户口灌进来,就像那天一样,秋天真是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季节。
方姝明白了,“所以故计重施,想把你也吓成那样是吗?”
他虽然熬过来了,但是那时候毕竟还小,留下了心理阴影。
小时候的阴影,长大后也很难去除,因为已经伴随着一起长大了。
“嗯。”那是她惯用的手段,不伤人半点皮毛,却让人再也没胆跟她的儿子斗。
可惜,后来还是没斗过他的母后,被他母后毒死在冷宫里,儿子也随她去了。
后宫一向残酷,弱肉强食,生死搏斗,应该说有人的地方便有刀光剑影。
所以他未来只有一个皇后,不会让她去斗去争,皇位也只能是她的儿子继承,不需要每天提心吊胆,觉都睡不好。
方姝走过去,坐在床边,手犹豫片刻,伸了出来,“要抱一下吗?”
皇上点漆似墨的瞳孔望过来,盯着她瞧了许久,久到方姝都心虚了,手也微微抖了起来,因为举着太累。
也不知道保持了这个姿势多长时间?眼前突然遮来一道阴影,方姝抬头,发现他轻轻覆了过来。
僵硬的手动了动,也虚虚的抱着他,俩人挨得不紧,但是足够传递热量。
“现在没事了,我会陪着你的。”
第117章 那是娘娘
手在他背后拍了拍,意外发现他的身子微凉, 透着寒气。
想了想, 紧了紧手上的力道,用力抱紧他, 让热度传达的更清晰, 平复他紧张的情绪。
嘴里也不忘安抚, “我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 从来没有打过战, 也没有经历过尔虞我诈,刀光血影,但是我能理解你。”
她柔声细语,“那种场景, 不用经历,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生在皇家, 也许并非好事。
皇上虽然掌握了别人没有的权利,但是也承受了别人没有的‘压力。
至少一般人小时候不用经历窗外吊着死尸这种事。
肩上突然一重,皇上把脑袋搁在上面,方姝有一瞬间不知所措, 生怕他脑袋掉下来一样, 伸了手去接, 手举到头顶才意识到不对, 又连忙放下。
低头一瞧,皇上抓紧了床单的手在慢慢松开,被发带勒住的地方先是发白, 慢慢红了起来,留下一道痕迹,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她能明显感觉他的情绪缓和许多,呼吸也平稳许多。
她的安抚起了作用,他安静下来了。
方姝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看到的话,说是一个人,在最害怕的时候找你,是因为你能给他安全感。
皇上在自己最害怕的时候来找她,是不是说明,她能给他安全感?
心脏突然砰砰跳了起来,有一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