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美兰猛然怒视他,双眼一片赤红:“提起这事,我还想说一句,你们家谢锐纯粹死有余辜!你知道洪巧是什么人吗?她就是我的晴晴,小凯的亲妹妹!”
谢天赐挨打似的闪了闪腰,失声细问,听完阴差阳错的经过,一时没了主张。
谢美兰借地泄恨,流着泪怨怼:“要是没这场祸事,我们母女已经团聚了,就因为谢锐下毒手,我这辈子都可能认不回自己的女儿。你能有今天的富贵,全靠我这个大姐帮衬,亏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结果报恩的方式比别人报仇还狠!”
谢天赐气势已泻,回想前因后果,纵有不甘也难强硬征讨,压抑道:“大姐,是我教子无方,小锐听任恶人摆布也是他自作自受。但为人父母不能坐视子女冤死,你心疼你的女儿,我也心疼我的儿子!假如小锐真是自己作死与人无尤,我会认命。但如果他是被人害死的,我一定为他报仇雪恨,这话你且牢牢记住了!”
与弟弟对立固然会损失许多利益,但还不是目前最可怕的情形。
次日,关佩珊来到谢美兰办公室。谢美兰这一夜都在惦记她,要说本案有什么重大破绽,这养女就是当中最揪心的一环。
“妈妈,昨晚我收到警方电话,他们听说谢锐死的时候我也在家,要求我去做笔录,我已经答应他们下午过去,您看我到了那边该怎么开口呢?”
双方知根知底,套路都多余的,谢美兰黑脸直言:“昨天你都看到什么了?”
关佩珊也懒得和她磨蹭,当场展示那段视频,顺便饱览她的惊慌。
“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定让少凯否认行凶事实,推说谢锐是意外身亡。待会儿我去派出所,什么都不说,只要拿出这段视频,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美兰真想立刻杀了她,粗声警告:“衰女,你活得不耐烦了?”
关佩珊微笑:“我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您不会傻到以为我没做保险措施就来找您摊牌吧?”
“你想怎么样?”
“想让你用你手上香云50%的股份来交换这份证据。”
“你做梦!”
“如果我的美梦做不成,你的噩梦就开始了。我问过律师,即便是过失致人死亡也会判处3年以上7年以下徒刑。况且舅舅认识不少道上的人,要知道谢锐是被少凯杀死的,恐怕不会让他活着走出监狱。”
为了示威,关佩珊说完作势要走。
谢美兰维持不了台面,急道:“你不能这样对小凯!否则你爸爸会怨你的!”
关佩珊厉色注视她数秒,冷笑:“现在想起跟我提爸爸了,你心里真有他,就不会一直虐待我!”
谢美兰心潮激荡,翻开积满灰尘的陈年旧账,犹豫着披露本想死守一生的隐秘。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你嫌弃我,又怪我弄丢了你的亲女儿。”
“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但老关却是你的亲生父亲。”
一个浪头扑面打来,关佩珊怔愣,更多详情纷至沓来。
“我和老关婚后不久,他就在外面养了情妇,等我发现时那狐狸精已经快生了,那个野种就是你。我辅佐老公白手起家,他才刚刚发达就见异思迁,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费尽心机才打败小三留住他。你亲妈拿了一大笔钱走人,却嫌你累赘,硬是扔到我们家。我说送去孤儿院,老关舍不得,逼我收养你,最后还拿离婚来要挟。我无奈妥协,但也提出条件,让他发誓永远不承认你是他的亲生女。”
尽管夫妻达成了协议,丈夫对关佩珊的疼爱却像一把利刃时刻扎在谢美兰心窝。生下儿子后,情况也未好转,她以为是丈夫偏疼女儿的缘故,想着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女儿就能完全夺回他的心。
关晴晴的出世实现了她的愿望,丈夫经不住她逼迫,动了送走关佩珊的心思。谁知好景不长,两个月后女儿就被小人盗走。关老板认为这是上苍对他的警告,更坚定地维护关佩珊,因此事上的分歧渐渐与谢美兰离心,做了十几年有名无实的夫妻,全靠利益捆绑两颗早已凉透的心。
无须多问,关佩珊已全然明了养母的心态,类似沉冤得雪的感慨令她热泪盈眶,恨意也更理直气壮,急切追问:
“怪不得爸爸那么疼我,原来我真是他的亲女儿。那我亲妈又在什么地方?她过得还好吗?”
谢美兰靠深呼吸压制怨恨,答道:“她过得比你我都好,我可以给你她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甚至可以陪你去找她,但见面以后是什么情形都得由你自己应对。现在你知道少凯是你的亲弟弟了,能不能放他一马?”
她急中失智,忘记血缘并非灵丹妙药,难以化解二十多年的积怨。
关佩珊从容拭泪,恢复方才的冷酷笑容:“既然我是爸爸的亲女儿,就更有资格继承他的事业了,你和你的亲信贪婪短视,不配拥有香云的经营权。看在爸爸的份上,我让你继续担任董事长,但必须让出一半股权,今后酒店的事务都得由我做主!”
“你!”
“你想骂我狠心?这点我自愧不如,你以前动不动就说我不配做关家的人,从现在起休想再拿这句话贬低我!”
她斩钉截铁,没留半分商量的余地,而后伸手索要生母的信息。
谢美兰满脸败军之将的晦气,却爽快地满足这一要求,好像判定她会受挫似的。
不到半个月,关佩珊如愿取得了香云的股权,也收到生母的回音,无端领受一次羞辱。感觉像走上坡路时被石头砸中,令她新增怨念,当晚约贺阳出来陪她喝闷酒。
贺阳还以为她想同自己分享胜利,见面先道喜:“听说谢美兰向你赠予了一半股权,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平淡一笑:“用了一些从她那儿学来的小伎俩,还顺便知道了一个秘密。”
听说她是关老板亲生的,并与生母取得了联系,贺阳更认为是喜事。
“你生母在哪里?生活过得怎么样?”
“她在新加坡,嫁给了一位老华侨。”
那华侨家资巨富,长期驻守亚洲富豪排行榜,关佩珊的生母是他第四任妻子,名下有两个儿子,可都不受宠。几个继子继女也与她不睦,长期明争暗斗,讨是寻非。
她使出浑身解数自我包装才嫁入豪门,深恐做小三和私生女的黑历史曝光,此前已数度遭谢美兰敲诈,为保密出血不少。这次关佩珊本人出面,更令其慌张,以为也是来勒索的,派人与之谈判,要她开个一口价,买断这件把柄。
关佩珊从小寄人篱下,饱受养母嫌弃,母爱只存在于想象中。如今找到生母,对方仍将她视作灾厄百般排斥,她的个人价值没得到提升,反而再次下滑。
“那你是怎么回复她的?”
“我说体量她的处境,不会再去打扰她。”
答案经过美化,那天她羞愤不过,向代理狮子大开口,又经过一番恶俗的讨价还价,取得了一笔可观的封口费,用做创业基金也足够了。
贺阳以为她没索要财物,颇为惋惜,又觉得这才符合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忙柔声抚慰:“你做得很好,保持了尊严,又照顾了亲情,如果我是对方,一定会深感愧疚。”
关佩珊正需要支持者来为她提供心理上的满足,继而强化自身的受害者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