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金黄溜圆,是今夜最诱人的月饼,谁见了都想咬一口。
洪爽坐在滨江公园的台阶上,望着圆月若有所思,冷阳在一旁递水果递点心都被拒绝。
“你还在生好叔的气啊?”
“没有,他是我老爸,我怎么会生他的气。”
“那你准备投降,不做厨师了?”
“才不,这次我真下定决心了。我一次次迁就老爸,搞得自己不开心,还浪费时间浪费青春,最后对谁都没好处。其实有时父母也像小孩子,需要子女给他们断奶,现在我就是要给我老爸断奶,让他明白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做主。”
洪爽信誓旦旦的,心里却记挂父亲目前的心情,舍不得他难过。
冷阳看在眼里并不道破,想先为她消愁,用白话说:“只要你肯坚持,好叔一定会让步的,牛唔饮水唔揿得牛头低嘛。”
洪爽上下打量他:“你白话说得很溜了嘛,以后不怕被人说‘捞仔’了。”
冷阳笑道:“我每天都在练习,现在用白话讲绕口令都没问题啊。”
当即应她要求讲了一个应景的。
“圆圆远远叫圆月,叫来圆月来赏月。圆说:月月圆,圆月说:圆圆月。圆圆说:圆月的眼圆比月圆。圆月说:圆圆的圆眼赛圆月。”
字正腔圆,一气呵成,洪爽惊喜:“你很有语言天赋嘛,这个能达到白话二级水准了。”
冷阳怀疑评级太低,让她说个高难度的。
洪爽清清嗓子,信口念了一段:“掘柑掘桔掘金桔,掘鸡掘骨掘龟骨,掘完鸡骨掘金桔,掘完龟骨掘鸡骨。”
“哇,你在念咒啊,我一个字听不懂,是不是胡诌的呀?”
“哪有,我写出来给你看。”
看了她用手机呈现的文字,冷阳照着念,一张口便咬了舌头。
她坏笑:“这个你觉得太难?还有更难的呢。你听好啊。出东楼,走六步,碰见六叔和六舅,好六叔,好六舅,借我六斗六升好绿豆;过了秋,收了豆,再还六叔六舅六斗六升好绿豆。”
冷阳笑到脸抽筋:“你舌头下面是不是装了弹簧,怎么这么灵活?”
“哼哼,姐姐我从小口齿伶俐,海河路小学小喇叭广播站第九届站长就是我啊。”
“真有这么厉害?那我教你上海话的绕口令,看你能不能学会。一面小花鼓,鼓浪画老虎。宝宝敲破鼓,妈妈拿布补。布、鼓、虎、虎、鼓、布。勿晓得是布补鼓,还是布补虎。”
洪爽也笑抽了,忍不住拍打他:“搞什么啊,听起来好娘啊。”
“看你这么man,肯定学不会啦,教你个简单的。爽爽勿洗澡,一直勿洗一直爽爽。”
洪爽只听到一串“sang sang sao ”,问他什么意思,看过他写出的文字,随即展开笑闹追逐。
洪万和怕洪万好败坏家中气氛,晚饭后拉他去公园喝小酒。兄弟俩都是直性子,两杯酒下肚后他开门见山问:“大哥,说实话,你这么反对二妹做厨师,是不是因为范瑞明?”
他不容洪万好否认,继续说:“阿明是烹饪天才,公认的厨王接班人,二妹的烹饪资质这么高,经常无师自通,都是继承了他的天赋。你太在乎二妹,一直自我催眠:你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如果二妹做了厨师,你看到她就会想起阿明,再也不能回避他们的关系,所以才拼命阻止。”
洪万好无言以对,重重苦叹一声,举杯仰头灌酒,往事沉渣泛起,辛辣更胜醇醲。
当年他获得师父栽培,去香港一家五星级酒店学习一年。半年后朋友捎信,提到曾亲眼见夏蓓丽和范瑞明去电影院约会,引发他的猜疑。
他请假回榕州查看,两个人态度果有异常,但捉奸捉双,他不希望无凭无据冤枉妻子和师弟,临行前委托洪万和代为留意。
洪万和当了数月侦探,终于抓住把柄,一天跟踪至现场,逮到这对正搂搂抱抱的贱人。
洪家待范瑞明不薄,洪万好更把夏蓓丽当菩萨供奉,二人做出见不得人的丑事,洪万和暴跳如雷,扬言昭告天下,让所有熟人都知道范瑞明是诱、奸大嫂的坏蛋。
三人在街头争执,不防高处一扇窗户突然脱落,范瑞明及时推开洪万和,自己却未能幸免。
洪万好听说此事又怒又悲,心想人死为大,决定按下奸情不予追究。
万难料到,两个多月后当他结束学习回到家中,夏蓓丽已同姜开源勾搭成奸,还怀了身孕。
他以为她肚子里的野种姓姜,气急败坏逼她堕胎,并采取了一些过激手段。
夏蓓丽要靠这胎儿拴住奸夫,不仅坚持生下来,还铁了心和丈夫离婚。
洪万好见父母都被她气病,不敢再说出孩子的身世刺激老人,一边戴绿帽做冤大头一边努力挽回婚姻。
洪爽出世后他一度无法容忍,和洪万和一道将她抱去南沙乡下的表叔家,想托他将这野种送人。哪成想姜开源和夏蓓丽紧跟着杀到,把孩子抢了回去。
洪爽刚生下来夏蓓丽对她根本没母爱,连奶也懒得喂。可一个多月后态度幡然大变,成天当宝贝似的爱护。如果姜开源父亲不出车祸,洪爽定会跟着母亲去姜家。只因有唐玉芬这头拦路虎未能成行。
起初洪万好见夏蓓丽格外疼爱洪爽,出于报复心理和她抢夺这个女儿,想把洪爽培养成妻子的仇人,以后替自己收拾她,于是收起厌恶学做慈父。
可能是洪爽太可爱,加之他天性善良,渐渐对孩子产生真感情,获得她的抚养权时也真心欢喜。
等洪爽一岁多了,时逢范瑞明的两周年祭,洪万和前往坟场祭奠,意外看到夏蓓丽也在场。他见她对着墓碑自说自话,便留了个心眼,躲在暗处偷听,得知洪爽竟是范瑞明的骨肉,大惊下跳出去质问。
夏蓓丽拒不承认,还骂他疯狗造谣。
洪万和回家向大哥报讯,洪万好仍先设法求证,请教做医生的朋友后跑到范瑞明家。
范瑞明死后他的家人万分悲痛,将他的房间锁起来,再没打扫过。
洪万好搜遍角落找出十几根带毛囊的头发。头皮毛囊里的dna保存时间很长,时隔一年仍能做鉴定,结果证明范瑞明确系洪爽的生父。
他带着鉴定报告去质问夏蓓丽,双方进行了一场令他永生难忘的对话。
“没错,小爽是阿明的女儿,我这么疼她,是因为阿明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她出生时我以为她真是姜开源的种才对她那么冷淡,幸好去做了亲子鉴定,才知道她是我和阿明的爱情结晶。”
“你这女人真不要脸,既然这么爱阿明,为什么在他尸骨未寒时跑去跟姜开源通奸,还拆散梅姐的家庭!她是我师父的独生女,你做这种事是叫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啊!”
“不瞒你说,我和姜开源在一起纯粹图财,我要替阿明实现梦想,需要很多钱,勾引姜开源,靠他吞下福满堂是最好的捷径。冷长生是你师父,跟我又没瓜葛,自古成王败寇,他女儿斗不过我只能怪自己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