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啊,表哥若是老了,我肯定也老了。”季泠道。
可是当季泠被楚寔抱起坐到妆奁前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那么的年轻。好像依旧还在十八岁的年纪,肌肤白皙滑润,嘴唇粉嫩莹泽,还是清晨才绽放的花朵,花瓣上还滚着晶莹的露珠。
她不敢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脸,又回头去看楚寔,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区别。
可其实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她的一生,一多半的时间都在沉睡,就像在岁月的流逝里作了弊似的,别人都在老去,她的年龄却好似被冻住了,冻在了她盛放得最美的时光里。
所谓的倾城倾国,惑阳城,迷下蔡,也就当如是了。
“表哥,这一次我睡了多久啊?”季泠看着自己无力的四肢。
“睡了大半个月,差点儿没把我的魂给吓掉。”楚寔为季泠按了按手臂和大腿,然后扶她起身锻炼。
季泠诧异地看着楚寔,“表哥,你不用去前朝吗?”
楚寔挑眉道:“哪有自己的妻子昏睡不醒,还有心思看折子的道理?”
季泠扶着为她特制的扶栏练着走路,然后想起了自己先才的问题,“表哥,我的头是怎么摔着的啊?”好歹也是皇后吧,怎么就把她给摔着了?
季泠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当上皇后的了,所以根据小时候跟着老太太时听来的那些宫中八卦想,难不成是后宫争宠的结果?
“昀哥儿把你给绊了一跤。”楚寔道。
“昀哥儿?”季泠纳闷儿地重复了一遍。
楚寔的眉头蹙了起来,“你连昀哥儿也不记得了?老三的小儿子呀。你不要太惯着他们了。”楚寔握住季泠的手,“阿泠,你不要急,咱们总会有孩儿的。”
季泠总算明白为何楚寔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会那么为难了。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只能偏疼别的孩子么?
季泠练了会儿走路,小太监同春进来禀报道:“皇上,皇后,太后娘娘听说皇后娘娘醒了,特地过来看看。”
季泠的眼前立即浮现出了苏夫人那张严厉的脸,吓得一个哆嗦。以前她只是楚府大少夫人的时候,没有孩子已经让苏夫人视如眼中钉了,现在贵为皇后,没有孩子,那简直不敢想。
楚寔却笑道:“你在怕什么呢?”他将季泠拦腰抱起,抱到了前面厅内的矮榻上。
苏太后走了进来,季泠抬头望着她,她好似老了些,头发丝里也有了银色反光,她挣扎想起身给苏太后行礼,却被她抬手阻止了,“这才刚刚好,就别多礼了,赶紧养好身子才是真的。这回可没把我跟大郎吓死,睡了大半个月才醒。你再不醒,这宫里的太医就要被大郎给杀光了。”
季泠惊奇地朝楚寔看去,刚才苏太后虽然在责怪她,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亲昵,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怎么跟她脑子里记的就那么不同呢?
季泠敲了敲自己的脑子,除了觉得疼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感受。
楚寔身为皇帝,日理万机,到底还是不能不去处理国事的,季泠下午自己又练了会儿走路,随口问身边的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长歌,还是娘娘赐的名儿呢。”瓜子脸宫女道。
莫名地季泠就想起了采薇,只是她脑子混乱得很,也不知道采薇是真的一个人,还是她做梦梦见的。“相顾不相识,长歌怀采薇。那岂不是还有个采薇?”
长歌惊喜地道:“娘娘你想起来啦?采薇刚才去御药房拣药去了,待会儿就回来。”
回来的采薇,长得却和季泠脑子里记忆的那张脸不同,她眨巴眨巴眼睛,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楚寔回来陪季泠用了晚饭,也没再离开,只让余德海把他要看的奏折都搬到了寝殿,季泠坐在榻上由着采薇按摩手脚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的桌案后批改奏折。偶尔彼此的视线对上,他总是会朝她轻笑一下。
晚上歇下的时候,季泠还有些拘谨。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和楚寔就生分了,以前明明放了帐子之后……
季泠的脸红了。
楚寔逗她道:“你脸红什么?”
季泠赶紧摇了摇手,“没有啊,就是有点儿热。”
“殿内放了四个冰盆还热?”楚寔说话时,余德海赶紧送把扇子上去。他这总管太监,若是没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能耐,还真坐不稳。
楚寔拿了扇子替季泠扇起来,“还热么?”
季泠却失神地没有听见,她忽然想起来,以前就是大夏天她也是穿得严严实实的,别说屋子里搁冰盆了,就是扇扇子都是不行的。稍微凉一点儿就觉得刺骨寒。
可现在怎么一点儿事儿也没了?
“怎么了?”楚寔伸出手指去捏季泠的下巴。
季泠这才回过神来,可一回过神就又开始紧张、脸红,她钻到被子下,“啊,我要睡了,我头还有点儿晕。”
“我叫周宜徇来。”楚寔立即道。
季泠赶紧用手压住要起身的楚寔的衣角,“不用,不用,应该是困得犯晕。”
楚寔却轻笑道:“你紧张个什么劲儿?”他点了点季泠的头,“你这儿还伤着呢,我难道还能怎么着你?”
这话说得亲昵得很是过分。季泠心里却不由想,为何他对自己那般亲昵,可她对楚寔却觉得那么陌生呢?
是因为他们分别了很多很多年的关系吗?
一想起这个,季泠立即就想起了她和楚寔分开的原因,想起了她为何离开峨眉的庄子,想起了韩令。
可同一时间,她又疑惑得厉害,那似乎是她的记忆,可又像是她做的一场梦,梦里梦外不是没有差别的。至少她不怕冷的呀,苏太后待她也很亲切,季泠真真有些搞不懂自己的脑子了。
难道真被摔坏了?
晚上季泠做了个梦,梦见了楚宿,梦见了周容,梦见了归去来,也梦见了听雨亭,还有那串鲜艳夺目的红珊瑚手串。
醒来时,季泠扶着额头想,这什么跟什么啊,她怎么那么多梦呢?还一重套一重的,搅得她脑子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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