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眠道:“在榻上看书呢。”
“我去看看。”楚寔站起身。
芊眠则在后面寻了楚寔的干净衣裳,捧着去了东梢,因为净室就设在那头。
楚寔走进季泠的寝间时,她没看书,正手肘撑在榻上的曲腿小几上托着下巴望着天上月,神情有些纠结,似乎在为什么事情为难。
因为怕冷,便是春夜季泠的肩头也搭着灰鼠毛做的披肩,衬得她越发肤白如玉,仿佛肌肤下润泽的全是琼浆玉液一般。
楚寔的眼睛落在季泠的手上,才发现她的手美得一如冻玉,指节纤细,犹如春笋,指甲上没有染丹蔻,白生生里透着樱花粉,修剪得饱满圆润,好似半粒珍珠。
“在为什么事儿为难?”
楚寔才一出声就吓得季泠一个激灵,她略慌张地回过头,想下地给楚寔行礼,忘了腿上力气不大,膝盖一弯险些跌倒,亏得楚寔扶得快。
季泠的身上带着山莓的甜香,甜中带着些微酸涩,让人闻着就仿佛齿间有咬破的红莓,酸甜晶莹的汁液瞬间在口腔中迸裂。
楚寔将季泠扶回原处坐下,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下,“今日可好些了?”
而与此同时,季泠也开口问了句,“你可喝了解酒汤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芊眠又赶紧拍了拍脑袋,瞧她这慌慌张张的,解酒汤都忘记让人准备了,赶紧地搁了衣裳,又去厨房要汤。
季泠还难得见芊眠有如此忙乱的时候,不由觉得好笑,又像楚寔解释道:“她平日不是这样的。”
楚寔但笑不语,又问季泠道:“是有什么为难事吗?”
第八十一章
季泠才发现自己想岔开话题并没能成功, 可她的为难就是楚寔啊,这会儿被他双目盯着, 季泠心底就开始发慌, 再怯生生地抬眼, 看见楚寔没有挪眼的意思, 心里就更慌了, 脑子不听使唤地就往外冒话, “表哥,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故意落水想赖上你的?”
楚寔笑道:“如果你是故意赖上我的,这会儿你坟头的草估计都能没脚了。”
季泠眨了眨眼睛, 总觉得楚寔能戴着满脸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说这句话叫人有些胆颤。她缓缓吐了口气,“可是别人……”
楚寔打断季泠的话道:“人生在世,为自己活是一辈子,为别人活也是一辈子, 你想怎么活?”
这可问住季泠了。自然是想为自己活的, 可问题是季泠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而为别人活, 她心里在乎的人就太多了。
楚寔一看季泠的茫然就知道是对牛弹琴,“别管别人了,你是我的妻子,在这内宅, 我总是要尽全力护你如意的。”
季泠抬头望着楚寔, “可是我何德何能……”
楚寔正要说话,却见芊眠端了醒酒汤进来, 便打住了话头。
“公子,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了。”芊眠道。
楚寔点点头,起身往净室走。
芊眠给季泠使了个眼色,季泠慌忙摇头,让她伺候楚寔沐浴,光是想想都觉得无能。
“那奴婢进去了?”芊眠问。
季泠舍不得,倒不是舍不得楚寔,是舍不得芊眠,她若做了楚寔的通房,同自己肯定就要生分了。
“你自己愿意吗?”季泠低声问。
芊眠红了红脸,“都怪我,没考虑周到,把繁缨给打发走了。”
季泠朝芊眠招招手,让她扶自己起身,芊眠如果没有考虑好,那自然只能她这个做主子的进去。
楚寔回头看向扶着衣架站立的季泠,她已经把灰鼠毛的披肩脱了,身上穿着一袭幽紫的襦裙,映着的她的眼睛都带上了暗夜紫。
这种紫其实是有些老气的,当初季泠做衣服的时候故意选的,就是觉得自己一脸稚气,怕跟着楚寔在任上会被其他夫人小瞧,丢了楚寔的脸。
然而她睡了一冬,丝毫不见光,本就白得发亮的肌肤如今越发显得通透,仿佛一枚上等的羊脂玉被紫色石皮包裹,反而把石皮都托得珍贵了。
只是玉如无魂,也就落于平凡了。
楚寔一边解着自己的腰带一边道:“你这身子骨进来,是让我伺候你沐浴吗?”
季泠被楚寔的话弄了个满脸通红,嗫嚅道:“我去叫繁缨进来。”
“不用了,我又不是没手没脚。”楚寔道。
季泠从净室出去,芊眠赶紧上去扶着她,“大公子怎么说?”
季泠道:“他说不用叫繁缨。”
芊眠松了口气,“这是公子顾忌你的颜面呢。”
季泠点点头,不得不说,楚寔作为夫君是让人说不出任何闲话的,也就越发衬得她低劣了。
楚寔从净室出来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银竹纹襕边的鸭卵青绸袍,看起来干净又整洁,而且还一丝不苟,整个人挺拔玉立,巍巍乎初春的高山,让人仰望。
季泠不由想,自己到现在没有芊眠的帮助都穿不整齐衣裳,楚寔却能做到完美,他对自己的要求都那么高,那么对别人呢?
日子死水不澜地过着,季泠终于恢复了力气,可以像个正常人般行走了。
夜半,季泠睡不着,走到外间见芊眠合衣躺在榻上,她轻轻叹了口气,想开门出去走走,又怕惊醒了芊眠,她累了一日了,该睡个安生觉。
季泠退回到里间,看了看窗户,虽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身份应该做的事情,但她骨子里就是个山里的野丫头啊。她打开窗户,搬了张绣墩在窗户边,踩着榻上窗棂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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