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大概也能猜到这事儿是她做的,或者猜到是陆家做的,可那又如何?他们没证据,他们没有借题发挥的理由。再者,这种事他们可没少做。
这次没能杀死岳崇胜,没关系,以后慢慢来。
任外头那些流言如何发酵,季菀都无动于衷,下午又带着小女儿去看还在坐月子的甘氏了。甘氏已养了半个月余,大概是心中抑郁,还未恢复过来,仍旧有些虚弱。
其实也难怪。
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身为甘家女儿,怎能置身事外?
甘寻枝被人污了清白之身,詹家自然不能娶一个不洁的女人做儿媳,很快就退了婚。甘夫人纵使心痛,却也没理由不答应。这些事,没人告诉甘氏,但她如何猜不到?
一脉同宗,荣辱与共。
莫说外头,便是陆家内部,安国公夫人再如何的告诫不许底下的人搬弄是非,却总有那么一些人,背地里窃窃私语。甘氏便是听不见,也能猜到个七八分。
本就在坐月子,哪里还能安心静养?
“你也别想太多。”
季菀坐在一旁,道:“都会过去的。”
甘氏苦笑,“是会过去,却不可能当做没发生一样,将那些事,从所有人记忆里剔除。”
“这世上人人都长着一张嘴,自然免不了闲言碎语。并非行得正坐得端,就真的能一尘不染。也并非无冤无仇,就能相安无事,否则哪里来那般多的是非?此事非甘家之过,旁人碎嘴,乃品行不端,用不着放在心上,平白让自己不快。”
甘氏叹一声,“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父亲母亲如何心伤。六妹妹虽有些骄纵,但本性不坏,却遭此恶果。那些人,怎么能做得出来…”
季菀怕她气急攻心伤及身体,忙道:“放心吧,此事咱们陆家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仇,陆家迟早会讨回来。”
那一天,不远了。
甘氏闭了闭眼。
朝堂政治,非她所长。祸及自身,却终究意难平。
“岳家,会否对付我父亲?”
季菀道:“暂时不会。以后,也没机会。”
岳崇胜如今那个样子,岳侯怕是心力交瘁,就算要对付,也是对付陆家,或者是萧府,才没那么多闲心情去对付甘家这样的‘小门小户’。
“你就安心休养,什么也别想。养好了身体,你才能回娘家探望你父母。”
甘氏默然半晌,“六妹妹如何了?”
“听说被关在家里。放心吧,你母亲不会让她有事的。”
这个时代,女子贞洁大于性命。甘寻枝也寻死觅活过,但身为母亲,甘夫人怎能忍心?
甘寻枝是嫁不出去了,或者说低嫁,续弦给寒门小户,兴许余生还能有一席之地可供安置。可甘寻枝心气儿高,必然不肯。再则,她婚前失贞,就算是低嫁了,也难免会有闲言碎语,这辈子都不得安宁。难道让她一个官宦家的嫡女,给人为妾么?那还不如让她一根白绫了断了自己。
她最好的结局,要么就是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要么,就是一辈子呆在家里,再不出家门半步。等时间将此事消磨,不再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可那也基本不可能。
就算她父兄肯养她一辈子,她的嫂子也可以不说什么,也难免有下人指指点点。
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不崩溃才怪。
所以季菀估摸着,等过段时间,甘家应该会将她送走。出京也好,送到庄子上也罢,也比活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好。
甘氏没再说什么。
又养了半个来月,她身体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回了一趟娘家。
女儿出事后,甘夫人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岁,耳鬓白发渐生,面容也很是疲惫。
“刚出月子,怎么回来了?若吹了冷风,可怎生是好?”
甘氏惊胎早产,她自然是听说了,但实在是没时间去探望。女儿前些日子一直寻死觅活,她根本走不开。
甘氏低声道:“我来看看六妹妹。”
甘夫人知道她的性子,女儿出事,她受惊早产,可见心里念着姐妹之情的,这个时候回来,也必然不是落井下石或者兴师问罪。
听她提起女儿,甘夫人不免又是一阵心伤,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道:“她在房间呢,你去吧。”
“是。”
甘家入京后,甘氏也就回过娘家一趟,这是第二次。
她来到甘寻枝的房间,屋子里很安静。甘寻枝受了打击,不愿意见任何人。但甘夫人又怕她做傻事,让丫鬟在外间,隔着一道帘子看着她。就连晚上,甘夫人也是亲自过来陪女儿。
闹了将近一个月,甘寻枝消停了,也不再寻死,整个人却都仿佛失了魂一般,木木的。有时候却又突然发脾气,责打身边的丫鬟。下人们苦不堪言,也只能忍了。
此时她正披散着头发,坐在窗边,盯着窗外一株美人蕉发呆。
甘氏唤了声‘六妹妹’。
她仿佛没听见一般,仍旧木木的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甘氏走过去,又唤了声。
甘寻枝这才回头,一见是她,眉头便皱了起来,语气十分不好,“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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