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抓住的那几个人,还在刑部,现在应该也审得差不多了。”
“一面之词而已,怕是起不了什么关键性的作用。”陆非澜道:“岳家数代功勋,若有人参奏,他是有面圣为自己开脱的权利的。到时候,他可以说刑部刑讯逼供,做不得数。毕竟,没有物证。而且,一旦贡品的事儿闹开了,他更有理由说是陆家联合刑部诬陷他。到时候,刑部,还有你父亲,都脱不了干系。”
就是因为牵连甚广,具体环节不好操作,陆非澜才大老远的亲自跑这一趟。
“谁说要证词了?”季菀则道:“没有物证,说什么都是一面之词,这事儿根本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陆非懒挑眉,笑了。
“谈判。”
“对。”
两人目光对视,显然都想到了一块儿。
“但即便是一面之词,只要招认了,按照规矩,岳侯也得去配合刑部查案。只要刑部一立案,会查出些什么,就不一定了。杀人越货,当街行刺,强抢民女,有这么多劣迹,我就不信他们岳家能干净到哪儿去。所以,他根本就不敢冒这个险。至于贪污贡品,这个罪名,也得有人来背。”
“谁最合适?”
季菀露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岳侯一心想要扶持二皇子为储君,宫中那位,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贡品现在可咱怎么手上,最后怎么处理,不也是咱们说了算么?他为了洗干净,是绝对不敢插手的。”
这样一来,烫手山芋就成了香饽饽。
她儿子差点摔断腿的这个仇,季菀可是记着呢。
“牵扯到后宫的话,就得请皇后帮忙了。”
“等会儿我就进宫一趟。”
陆非澜道:“我和你一起去。”
季菀一愣。
安国公夫人也忍不住道:“阿澜…”
陆非澜浅浅一笑,“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单独回京通风报信,陛下很快就会知道。为了查清这件案子,陛下肯定会让皇后召她入宫觐见。既如此,她倒不如争取主动权。
季菀没说话。
她大底能明白陆非澜的心思,见皇后,总比见皇帝好。这个时辰,陛下正在上朝,刚好可以错开。
商议好后,两人便整装停当,进宫去了。
季菀主动入宫,皇后还有些诧异。又听说陆家早年出嫁的大姑娘也回京了,并且一起入宫朝拜,她心中更是波涛汹涌。
入京这么多年,她对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的心思,也是知道个七七八八的。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她想过,或许某一天,她终有机会能见到陆非澜,却没想到,是在这样一个猝不及防的时机。
“宣。”
她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目光直视前方。
季菀和陆非澜并肩走了进来。
皇后的目光,下意识的便落到了季菀身边的陆非澜身上。
陆非澜年少时就是京城的风云人物,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骄矜,她年轻的时候性情舒朗不羁,肆意飞扬,从不遵守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一套。小时候她也常进宫,哪怕是时隔多年,也没有半分对这座宫廷的陌生和忐忑,对宫里的人,更是没有半分的畏惧和紧张。
凤颜不可窥。旁的命妇入宫朝拜,都会小心翼翼的低着头,生怕冒犯了皇后凤颜。但陆非澜自打踏入宫门开始,目光就平视前方,直到现在,也如此。所以皇后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当下心中便是一震。
陆非澜的目光平静如水,却又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她分辨不清,却知道,那是让她夫君念念不忘的光。
平和,却又透着一股子凌厉。
这凌厉并不让人反感,反而会让她的眉目更添英气。哪怕她已三十出头,却仍有少女般的朝气和肆意。
他夫君心仪的女子,原来便是这般模样。
芙妃的容貌,与她有六分相似。然而气质,却只能说是东施效颦。
所以她能获宠,却无法得君心。
“臣妇季氏(陵川薛陆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皇后惊醒,目光里那层迷离之色褪去,换上公式化的笑。
“平身。”
陆非澜也是第一次见皇后,只是粗略的打量了一眼。温雅端庄,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气度从容,也很符合皇后的身份。
她弟弟年少时就跟还是三皇子的陛下称兄道弟,陛下比她小一岁,她出阁的时候,宴承轩才十四岁。他娶妻的时候,陆非澜第二个孩子都能跑能跳了。这么多年,她也没回过娘家几次。皇子皇孙的婚事,都是不由自主的。宴承轩的妻子,必然也是先帝做主给赐婚的。
当年京中有点名气的世家闺秀,陆非澜基本都见过。眼前这个,是个生面孔。她想起从前似乎听她弟弟说过,当初的大皇子妃,非京城人士。可到底祖籍何处,出身何族,她却是忘记了。
“久闻薛夫人大名,今日总算得见真容。”
皇后笑容和蔼,没有半分勉强,也未对眼前这个占据她丈夫心的女人有半分敌意。
这才是真正的雍容大度啊。
季菀心中无限佩服。
若是陆非离心中住着个白月光朱砂痣,她自觉做不到皇后的淡然从容,微笑以对。
陆非澜微笑,“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是个美人,属于温婉娴静的美,没有半分的张扬和攻击性,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是个很好相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