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种颇为罕见的情况。如若一个人的记忆出现了混乱,许会不由自主将自己带入到她记忆中的其他角色,从而扮演那个角色。楠艾有这段记忆,有可能是她见过这段场景。”扶潼解释道。
遂建议:“只凭一段记忆暂无法确定她的身份。族王无需着急,我们既然身在幻梦术中,不妨多看些,观察不同时期的记忆再做定论。”
老祖颔首同意,此事疑点重重,的确不可操之过急轻易下结论。
待前方一大一小的身影手牵手远离,不消片刻,两人眼前场景如晃影瞬掠,即刻转变。
在幻梦术中,所有可见的场景皆是依据中术者潜意识的回忆而随机变化,并无时间和空间的规律可循。
依旧在厉山,却是冬季。
凛冽的寒风在山坳间呼啸生威,纷纷白雪将山林妆点得银霭素霜。
山洞内,女娃蹲在火盆旁烤手。过会儿,她将两手贴在耳朵试温度,觉得合适了,便起身跑至正坐在石榻上,同帝轩讨论书中法术的拂墨身旁。
她盈盈一笑:“拂墨,你将手伸来。”
拂墨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仍是依言伸出手。
女娃赶紧将他手包住,待会儿凉了就没效果呢。她说道:“我刚烤了手,可以帮你捂暖些,你的手有些凉。”
拂墨愣了愣,随即淡淡一笑。他的手温一向如此,却不是冷,只不过没必要用法力催生温度。却没想女娃上了心,心里登时暖烘烘,胜过她小手的温度。
可是小小的手如何也包不住他的大掌,女娃皱眉思索一番:“不如我先暖你一只手,待会儿我再去烤,帮你暖另一只手。”
忽然,她面前伸出另外两只手,正是帝轩的。他颇为哀怨道:“你只知给拂墨暖手,却不知给轩哥哥暖手啊?”
女娃瞧了眼他手,抬头笑道:“那我帮拂墨先暖好,待会儿就帮轩哥哥暖吧。”
帝轩狡黠一笑,两手迅速捂住她脸:“你的脸烤得红通通,直接用脸暖还快些。”
女娃小小的脸被他捂得只露出两只圆溜溜杏眼,嘴里咕哝着,听不清她话语。
拂墨一掌不留情地拍开帝轩的手,将女娃拉至自己身前,抱坐在腿上。
女娃靠在他怀里,朝帝轩皱鼻头,哼了一声:“轩哥哥就喜欢欺负我!不给你暖了!”
帝轩却不以为意地啧啧两声:“谁让你们兄妹两整天在我面前腻歪,我家小溪怎就从不黏我呢?唉......”
“你就爱欺负人,谁要黏你?”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女娃一听,视线转去,只见来人一身雪白兜帽毛氅,走进洞来,将身上雪花抖落,掀开帽子,露出一张妍丽如花的脸。
女娃眼中瞬喜,忙从拂墨身上跳下来,小跑过去:“溪姐姐!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
帝溪目光状若无意扫向坐在石榻上的拂墨,见他视线仍紧随女娃,她眉头蹙了下。
女娃跑来,帝溪摸摸她发顶:“想我了?”
“嗯!!”女娃抬头笑得欢喜。
她两眼忽闪,拽了拽帝溪的毛氅,垫着脚尖在她耳边悄言:“溪姐姐,我想出去堆雪人,待会儿你就哄说带我在洞口凿冰溜子吃,然后我们......嘻嘻!”
帝溪笑着小声应下:“好嘞。”
就在女娃以为计划即将得逞时......
“不好!”拂墨不容拒绝的声音插了过来。他神色严厉几分:“莫要以为悄声细语我就听不见,外头风大雪大,生病了可别哭鼻子。过来!”
女娃欣喜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拂墨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冷下来的样子特别吓人,比外头的风雪还冷,慑得她心发慌。
女娃乖乖听话地走了过去。拂墨将她一抱,又坐在了怀里。见她丧气地垂着脑袋,叹了叹,只得委婉地对她进行一番说教。
而坐在一旁的帝轩饶有兴致看着拂墨“教育”女娃,颇像一位煞费苦心的老父亲啊!
他不经意视线一转,正恰看见帝溪盯着拂墨女娃两人,眼里未掩盖怨念。
帝轩笑脸顿僵,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帝溪显露出这般表情。
而旁观了这一切的老祖,也十分诧异。那时他注意力都在女娃身上,并未注意到帝溪。
不免疑心:帝溪同女娃感情一向很好,女娃更是屡屡在他面前夸赞帝溪,可帝溪这个神色......显然是对女娃或者他表露不满。
他一直认为帝溪真心喜欢女娃。
另一个疑点便是:如果楠艾是女娃,她的记忆里,帝溪绝不可能会流露出怨恨的样子。何况女娃当时背对帝溪,又怎可能瞧见她是什么表情,断不会自行将帝溪想象为这神情。
老祖一时陷入沉思,如果这一段不是女娃的记忆,又该是谁的记忆?洞里明明只有他们四人。
蓦然间,一道振翅的声音响起,很轻微,但逃不过他耳朵。
老祖转头随声源望去,只见山洞壁上站立一只青鸟,正居高临下注视洞里发生的一切。
“精卫?”
老祖怔愕地看着那只青鸟,猛地想到楠树曾与他说过的话——楠艾变作艾草前曾为一只鸟。只不过那时他看不清她究竟是只什么鸟。
扶潼显然也看见了那只青鸟,问道:“这是师父当初赠予女娃百岁生辰礼的精卫吗?”
老祖点点头,此青鸟正是当初伏魅所赠,而后一直陪在女娃身边。女娃死后,精卫也不知所踪,他以为它飞走了,当时一心寻找女娃,从未寻过它的下落。
难道精卫才是楠艾的前世?她作为旁观者,有许多同女娃一致的记忆,所以才会无意识将自己代入到女娃的角色?
可精卫当初只是普通的鸟,并非神鸟。依照楠树的说法,五万年前楠艾的前身才来到历山,最终化为艾草。一只普通的鸟如何活过十几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