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出了大力气的是刘寡妇和从绿柳庄来的一个姓姚的丫头。
那丫头在家中行二,并没名字,大家都只叫她二丫,她虽不是来山上这批庄仆中最聪明伶俐的,但手很巧。
她原被抽调出来做包包和流云衣的,瑶光在瑞莲坊后院工坊摆弄这时代的纺线机器时,姚二丫就主动站出来说自己从小跟着她娘纺线,后来瑶光拿着自己凭着印象画出的各种纺毛线机器图和工匠们讨论怎么改进纺毛线的机器时,二丫果然出了不少好主意。
羊毛纺出的线颜色不均,姚二丫又提出染色,这个她原先在家中也是干熟了的。
只是,要给毛线漂白或染色,就不能在瑞莲坊后院做了。
幸好,这时中人陈三嫂在翠谷下的陈家村找到了一处宅子。
这处宅子离村中其他人家都挺远,原是一户人家分家后另建的宅子,后来此人在镇上做生意富裕了,在镇上另起了宅子,这一处便没人住了。现听说瑶光在找宅子,就觉得宅子中日久没有人气可不好,不若租出去,一年还白落十两银子。
瑶光和薛娘子去看了宅子,都觉得正好。这陈家村沿着溪流而建,这家宅子正好在村尾,后门出去就是溪水,在溪边挖几个池子便可以把漂染的活计在这儿做了,院子中房屋也还好,稍微收拾一下,加盖几间工房就可以当纺线的地方,如此一来,一个小手工毛线作坊就齐活啦!从山谷中刘寡妇那里收羊毛也近了很多。
工坊中最先做出的毛线全是暗色,要么就是用硫磺漂白出的素色线,试验几次成功后,才渐渐又多了三个颜色,松花,桃红,天青。
瑶光从竹器店订了一批粗细不同的竹针,先教姚二丫等人织平针围巾。姚二丫原以为毛线是准备用来织成挂毯地毯的,万没想到还可以这么用手织,挺神奇的。
瑶光也不着急。先把羊毛都纺成线,再趁着天还不太冷漂染晒干,要织围巾披巾,还有一整个冬天的时间呢。
她先用羊绒线给老郡主织了一个围脖。围脖这东西,其实学会织毛衣的人看来平平无奇,无非是用软索做的环形毛衣针织成的一个圈,套脖子上就行了,但在灵慧祠众人看来,这就挺稀罕了。
老郡主抚摸着软乎乎的围脖,翻来覆去找不到接缝的地方,惊奇笑道,“这可不就是‘天衣无缝’么?”
瑶光憋笑。好吧,您老总能把我夸出花儿来。
相形之下,老郡主觉得瑶光给太妃织的那什么披巾就是一块布,没啥稀奇的。至于羊毛织成的软鞋嘛,说实话这东西直接上脚穿有点扎脚,还得穿袜子。
太妃收到东西后让人带了话给瑶光,说挺喜欢的,天气渐冷,叫她待在山上服侍老郡主即可;又说上次送来的干酪吃着很好,若有了再送些来。此外还给瑶光一堆御寒的衣物,怕她在山上冻着。
瑶光正感到岁月静好,想趁着冬季到来前再多画些“限量版”的彩妆盒子,这些小东西上次可是深得宗室女冠们喜爱,万万没想到,一位县主竟然就是大周彩妆大牌“点绛唇”的幕后老板,那些什么“樱雪”、“蔷薇架下”“菱洲一梦”“梅子霜冻”的口红色号全是她家的。
哼哼哼,你芸香楼不是说没有彩妆品牌要跟我合作么?嘻嘻嘻,现在如何了啊?我直接跟大老板接上头了!
县主当即拍板,这么好玩又漂亮最重要是方便干净上妆容易的口红盒子必须和我家的彩妆出联合款啊!于是这次点绛唇.碧水江汀合作这事就定了。
这一日午后,瑶光正在碧水江汀二楼画彩妆盒子,薛娘子则坐在另一张桌边算账,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上来,“炼师,曹娘子家帮工婵儿姐姐来了!”
瑶光放下笔,“那你慌成这样子干什么?”
小丫头咽咽口水,“婵儿姐姐披头散发的,说是曹娘子叫人给抢走了!”
“啊?”
“什么?”
第95章 强娶
瑶光和薛娘子匆匆忙忙下楼只见婵儿何止是披头散发鞋子都少了一只,衣角还被撕破了一块,又是惊恐又是焦急,站在原地直打转一见瑶光立即跪下哭道“求炼师救救我家娘子!”
薛娘子忙将她扶起来“你别哭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婵儿抹泪道:“我家娘子的嫂子今日午时匆匆忙忙跑来店里说娘子的老娘早起犯了晕眩之症这时已不能说话了,娘子慌了,便关了店铺,带我下山去谁知到了家她老娘好好的,家中贴着红喜字说是给娘子说了一门亲事是后山村一个姓张的鳏夫,今晚便要办喜事了!”
瑶光哑然还能这么操作?
“我家娘子不愿意可他兄嫂父母都说,聘礼已收了,女子嫁人天经地义有何不可?张家是正经人家,家中有屋有田,他前妻也并未留下子女,年纪相貌也相当。娘子说什么也不愿意,迳自要走,她哥哥……”婵儿呜咽道,“她哥哥便操起门栓一下敲在娘子腿上,又叫她几个侄子一起把她拉进屋子里关着了。我趁乱觑了空跑回来了!炼师,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娘子吧。”
瑶光大怒,“岂有此理!”站起身就要抄家伙下山抢人。
薛娘子却极冷静,她拉住瑶光,问她:“瑶妹,曹娥父母兄嫂之举虽不妥,可有不法?大周律令中是如何说子女婚嫁的?寡妇或和离女子归家后,婚嫁由父母做主。若无父母,由兄弟做主。若无兄弟,由族中叔伯宗亲做主。”
瑶光只觉脑子里嗡嗡直响,似有一股岩浆从胸中直冲上天灵,“不错。可我万不能眼看她堕入火坑。”
薛娘子松开她,又问,“可你此去,将要如何?”她看看瑶光手里的栓门木棍,笑道,“凭着一根棍子打进去么?然后呢?若曹娥父母兄嫂报官上告,你待如何?你又能将她藏在哪里?便是皇帝陛下,也不便干涉人家子女婚嫁,你又是何人?”
瑶光双手紧攥,急促呼吸几下,“照姐姐,我自知我救不了这天下女子!但今日,我非要救她一救!若是换了你我处于曹娥今日之境,除了能向同为女子的你我求助,又能向谁呼救?又有谁愿意来救?”
薛娘子一笑,“所以,你得有‘必得救她’的依仗和身份。”
瑶光一怔,“姐姐,你说的是……”
薛娘子正色道:“别忘了,你我,是曹娥的‘地主’。”
山下,李曹村中。
曹娥家渐渐来了宾客。村子里的人都觉得这亲事办得仓促,今日早上张罗起来,晚上就要接亲了。可二婚的根本不操办的也是有的,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亲族们到了曹家,却不见曹娥,她爹妈脸上也没多少喜气,都是一副愁眉苦脸样儿,她哥哥向来少话,只有她嫂子来来往往招呼,满面红光。
族人中也有女眷和曹娥要好的,不禁心中起疑,问她嫂子,“曹娥呢?”
她嫂子笑道:“害羞。躲在自己屋里呢!谁也不叫进去。”
正说着,只听见曹娥房中呜呜咽咽,似是有人被堵住了嘴在挣扎,又乒乒乓乓一阵,不知是什么东西摔了砸了。
众人越发惊疑。
她嫂子忙丢下众人去了曹娥房中。
族中一位婶母见曹娥她娘悄悄抹泪,就问,“嫂子,这是怎么了?”
曹娥她娘看看曹娥她爹,再看看曹娥她哥,忍泪道,“也不知道这门亲事做得到底对不对……”
那婶母正要再问,新郎一家来接亲的队伍已吹吹打打到了门前,曹娥的哥哥忙出门迎接,曹娥的娘这才抹着泪说,“这亲事丫头是不愿意的……”
曹娥的爹跺脚道:“你现今还说这个干什么?聘礼都收了!花轿这时怕都已经到了门前了,还能反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