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叹了一口气,温存道:“十八年前的一个雪夜,我从杨府回闻府,走到灵境胡同的时候,突然听到路边有婴儿的哭声,和清溪的年纪似乎一样,想到只剩一口气的清溪,我动了恻隐之心将你抱到了杨府,让父亲养着你。”
清浅疑惑道:“清溪?”
“是的,清溪和你一样大,但是出生便缠绵病榻,整日哭得和你一样可怜。”杨夫人垂泪道,“不出几日,清溪死了。”
袁彬大约知道后头的故事,道:“母亲十分悲痛,杨老首辅为了缓解母亲的丧女之痛,便让母亲认了清浅当女儿?”
杨夫人点头道:“清浅和清溪年纪相仿,又都是女孩儿,小小年纪的时候都是粉嘟嘟的,我将对清溪的心思转到对清浅上来。当时清溪在庄子养病,府里上下,除了老爷并无人知道她的死讯,直以为清浅就是清溪。对外头,我便说是道士给看了,改名清浅,以利于身子康健。”
清浅身子如同在云端一般,问道:“那么,到底我是谁?”
袁彬抱住清浅的腰道:“清浅,不论你是谁的女儿,你都是你自己。”
清浅脑袋昏昏沉沉,不知听进去没有。
袁彬问道:“母亲,当年清浅身上可有什么标记?”
杨夫人想了想道:“当时清浅一岁多,用一个浅紫色的大人衣裳包裹着,脖子上头还有一个金锁,其他便没有了。”
袁彬忙道:“金锁和衣裳还在吗?请母亲给我,我去查查清浅的身世。”
杨夫人道:“东西尚在闻府,我院子里头的紫藤柜子里头。”
清浅哑着嗓子道:“为何这么多年,母亲都不曾告诉我?”
“你外祖当年仔细瞧了衣裳和金锁,并没有看出端倪。”杨夫人解释道,“根本找不出你的亲生父母,且这些年也没有人找丢失的女儿,我又何苦多此一举。”
清浅满心失望道:“这些年,没人找过女儿吗?”
杨夫人摇头道:“你去衙门问问,前几年我也想知道你的身世,几乎每年都去问,可是并没有寻你,渐渐的,我也淡了心思。”
清浅喃喃道:“连亲生父母都不要我,人不知来处,又有什么意义呢?”
“清浅,人生还有归途。”袁彬忙安慰道,“你有外祖,有母亲兄姐,还有我!”
清浅浑浑噩噩点点头。
袁彬和杨夫人打了一声招呼,便扶着清浅回府。
回到府上,袁彬吩咐瑞珠端了安神汤给清浅服下,等她沉沉睡去,又策马去闻府取了衣裳和金锁。
清浅醒来的时候,恍如隔世。
袁彬坐在床前,担忧地看着她。
清浅声音沙哑问道:“文质,东西取来了吗?”
袁彬递上衣裳和金锁道:“东西都在这里,还有历年来衙门户籍寻亲的簿子,我也吩咐人送了过来。”
清浅接过衣裳,浅紫色带着素馨花,美好又宁静的颜色,款式是十八年前的。
清浅将头埋在衣裳里头,似乎呼吸着母亲的味道。
良久又取了金锁,看着小小的金锁发呆。
能戴上金锁,必定是富贵人家,可是为何偏偏不要自己了?
当年自己的亲生父母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袁彬温声道:“本来可以让锦衣卫去打探消息,但是我知道你必定想自己亲自找寻答案,我会陪着你的。”
清浅道:“谢谢你,文质。”
“我们夫妻一体,何必说什么感谢的话。”袁彬微笑道,“我只要你知道,无论你是谁,我心悦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懂了吗?”
被父母抛弃的忧伤,此时被治愈了许多。
清浅重重点点头。
清浅道:“母亲说,我当年是在灵境胡同口被扔下的,灵境胡同都是什么人住着?”
袁彬早已准备好了,打开册子道:“十八年前,灵境胡同口住了四户人家,做生意的两户,小官一户,还有平民一户,这四家如今还在,并没有丢失孩童的记录。”
“若是诚心不要我了,必定不会扔在家门口。”清浅很快放弃了灵境胡同的线索。
丢弃的时候是在雪夜。
清浅道:“当年我才一岁,父母雪夜扔了我,是诚心要置我于死地吗?”
袁彬默然不语,很难解释,为何要雪夜扔孩儿。
清浅又喃喃道:“可若是诚心置我于死地,何须扔了我,又何须用衣裳将我包裹?”
一切苦闷皆由心生。
清浅打起精神道:“文质,这里有衣裳,咱们去铺子里头问问,这种料子这种花样当年是什么人穿的,可否?”
袁彬道:“我陪你去。”
清浅似乎燃起了希望道:“对,还有金锁,也是线索,咱们再去首饰铺子,我相信总会有线索的。”
袁彬心中叹了一口气,未必吧,这两样东西自己都瞧过,实在是普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