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晓临时住了口,因为她看见郁清岭的手正在小幅度的发颤。他靠在墙边,既没有接近病床,也没有跟任何人有交流,只是费劲力气呼吸着,努力地握着拳头。
他难道也有反应吗?
好在,郁清岭的状态过了一会儿就缓解了。
小熙在鹿晓的怀里睡着了,白嫩的小脸蛋上,长而浓密的眼睫像扇子,安静而又漂亮。
“时间差不多了。”于医生望着郁清岭,“你的实验患者应该已经在第一教室准备好了。”
“鹿晓。”郁清岭低声叫了一声,走出房门。
鹿晓轻轻放下小熙,尽量不吵醒他。路过于医生的时候,她发现于医生的眼里正绽放着异样的光芒。
鹿晓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投去个疑惑的目光。
于医生的头发都已经白了,眼睛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褶皱,浑浊的眼睛此时此刻正闪动着一点荧光。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镜,笑出声来:“他居然记得叫你。”
“怎么了?”她本来就是他的助手啊。
“亚斯伯格症虽然不用医治也能正常生活,但是他们的世界其实依旧是一座孤岛,世界与他们的联系并没有那么多。”于医生看着郁清岭离开的方向,慈爱的目光落在鹿晓身上,眼里隐隐约约已经有泪光,“孩子,你是他第一个记得要带上的人。”
学校在h城的市郊,秋山脚下。
鹿晓曾经无数次路过,却没有想到这里还藏着这样一座小小的特殊学校。学校里总共有五个班级,是根据不同自闭程度区分的,从第一教室到第五教室,越往后,孩子们的自闭症状越严重。
郁清岭去是一班。
教室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帮家长,他们的脸色看起来很焦躁,看见郁清岭,所有人都围了上来:“郁教授!郁教授,您真的只打算从一班里挑选孩子吗?能不能到二班也挑一挑?”
“郁教授,我儿子他已经能分清楚家人了,您能不能给他做一个测定?”
“郁教授……”
家长们七嘴八舌,把郁清岭围得水泄不通。
郁清岭只挑提出问题的家长,对他们的问题进行一一解答,他的脸色在人群中显得更加苍白,脊背挺得笔直,眼里已经有了惊惶的光。
鹿晓觉得自己仿佛是看到了一个失措的孩子,她努力挤进了人群,张开双手挡住激动的家长,把郁清岭护在身后。“大家静一静!”鹿晓扬声道,“大家不要着急,郁教授没有办法听清那么多问题,我是他的助理,你们可以先把问题交给我,我让郁教授慎重考虑再给大家答复好不好?”
她把“慎重考虑”用力一个字一个字咬清晰。
果然,家长们躁动渐熄。
“我们也想要报名实验!”一个女人从人群中挤出来,“郁教授,多少钱都没有关系,能不能增加几个名额?”
“不可以。”郁清岭苍白着脸,坚定摇头。
女人一愣,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一哭,周围的家长也纷纷红了眼圈。
“你先进去。”鹿晓趁着空隙对郁清岭说。这家伙根本就不会审时度势,这样火上浇油家长们不燥乱才怪啊!
郁清岭苍白着脸,一副手脚无措的小模样。
可怜兮兮。
鹿晓小声重复:“你先进教室,然后关门,我帮你挡着。”
“鹿晓。”郁清岭的声音带了焦躁。
他是在担心她?
鹿晓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去写一本《郁清岭教授语言学解析》了。
“我没事的,我完全没有问题。”她安抚他,“你先进去,我5分钟后就进来。”
郁清岭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乖巧地走进了教室。鹿晓趁机把门一拉,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入口,大声道:“我们的实验名额第一阶段已经确定,第二阶段还有待商议,有需求的家长可以先到我这里报名!我们会对每一个孩子进行测定!”
鹿晓红着脸扯谎。
她不擅长说谎,但是现在这个局面,要想救里面那只社交小弱鸡,只有她硬着头皮出马了!
家长们怀疑地看着鹿晓。鹿晓趁机从兜里掏出了sgc的工作卡,向家长们展示她真的是sgc的工作人员,也亏得sgc权责明晰,她的名字前面还有个前缀也印了上去:郁清岭(教授)助理。
鹿晓打开了随身的文件夹,掏出笔,一个个记录家长们的联系方式以及他们的孩子所属的班级。她一边记录一边疑惑,本来以为拿人体做实验是一个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行为,用量化的药剂来控制人类的情感,更是一件有悖伦理的行为……可是这些家长,为什么抢着要把孩子送给郁清岭当实验品呢?
她不明白,也不理解。
本来不赞同不认可,现在更多的是疑惑。
她想象中的实验,到底跟郁清岭和秦寂做的是不是一件事情?
“我的孩子叫明熙,在二班。”之前哭闹的女家长红着眼睛道,“他其实认知程度已经进步了很多了!可是上个月的测定他癫痫发作住院错过了……我不要求郁教授招他进实验组,我只是想让郁教授看他一眼,就一眼!你帮我求求郁教授,求求他好不好?”
女家长死死抓着鹿晓的手,语气哽咽。
“小熙?”
“您见过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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