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回忆杀结束我会在标题中写,目前为止我感觉回忆杀还是很长的!大家如果想跳过回忆杀的话,可以从标题看出来,我在回忆杀结束的时候会拉个大横幅表示:回忆杀结束啦!!!
第64章
仙剑大典那一阵子,有一日, 南乡子在紫来峰瞧见一个小姑娘, 十二三岁, 背着把仙剑,道服外头披了件粉绣花外套,胸前戴着枚胭脂色的灵玉,看不出来是哪个门派的,也不知是怎么闯进来这紫来峰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山上逗弄他养的仙鹤,南乡子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记起许多年前和他一起坐在枝头看梨花的小师妹。
那小姑娘回过头, 瞧见了他, 不认识他是谁, 一双眼睁得圆圆的。
两人在山前聊了会儿,聊得还算挺高兴。
南乡子听着那小姑娘扬着眉高谈阔论, 时不时点一两下头,那小姑娘说她叫吴喜道,师出长白,立志要降妖除魔扬名立万,又抬手一指玄武最高峰,说这玄武格局太小,远比不上他们长白宗。他们长白虽然修为不如玄武高深, 福泽不如长白绵长,但这千年来,长白弟子个个肩担道义, 济世救人敢当身先,他们哪个不比玄武这些只知道在缩深山老林里读书的强?
“长白立派至如今总共四千年,这世上哪一座山头没有长白弟子的鲜血?今后的道门,必然是长白的天下!别的都不值一提。”
南乡子听完说了一个字“好”。
小姑娘一抬下巴,负手看那壮阔山河,颇为飞扬跋扈。直到师姐来寻她,她听见师姐对一旁听她吹嘘了半天的中年道人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玄武掌教”,她猛地一脚踩空从石头上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地上,抖着手扒着山石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仙界大典结束有一段日子了。
一日,南乡子与谢仲春提到这事,说是想让新弟子下山去历练历练,他们师兄弟们当年不就经常下山嘛,说明老祖宗的规矩该改还是改改。那一日见着长白那小姑娘身上的灵气,南乡子觉得很喜欢,少年人当有这样的气焰。
谢仲春当场表示绝不同意,并且立即撇清关系,说自己当年可从未私自跑下山去过。
南乡子微微一噎。
谢仲春道:“这个年纪跑来跑去做什么?这个年纪专心读书修行就好了!外面的事情不要去管!跑来跑去,心思都散掉了!”
南乡子道:“也不是跑来跑去,只是去看一看。”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我是出不去了,可我还想听听他们同我说外头的光景,武陵的桃花还剩下多少株,春南的筒子巷里面还卖不卖竹叶青,长白的雪今年下过了没,我想让他们也看看那些好东西。”
谢仲春本来是黑着脸的,此刻却一下子看向南乡子,忽然没了声音。
玄武祖训,掌教真人自戴上云鹤莲花冠起,终身不得再踏出玄武山脉一步。
谢仲春记得,当年那群师兄弟里,最喜欢天南海北跑的便是南乡子,没有人管束得住他,没有人追得上他,那脚下真的是生了风似的满天下乱窜。来了一个什么地界,哪里有酒哪里有路他门儿清,可以称得上是玄武这些年来最出格的一个弟子了。
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谢仲春看着南乡子,半晌才道:“你要真想知道,你怎么从来不同我说。何必要让小辈出去。”
南乡子摇了下头,笑道:“你不知道,他们小孩眼睛里瞧见的,跟你在镜子里瞧见的那可大不一样呢。”
谢仲春看了南乡子半晌,拧着眉没再说话,大约是觉得他有些多事,徒添众人的麻烦。
这一日,十二三岁的小师弟来到学堂,几个师兄摆摆手让他们回去,说是放两日假。
又过一日,消息一放出来,整个玄武山都沸腾了。
玄武但凡十五以上的弟子,今年五月可下山历练一趟,为期三月,期间要与玄武保持书信联系,谢仲春又新定了规矩,装订成册,由乾来峰发下去让弟子们熟练背诵。
转眼间,五月就到了,所有符合年纪要求的弟子全部整理好了行装,表面不动声色,背地里亢奋地连玄武山都想掀了,就等着五月一到,一声令下。
孟长青知道这消息比绝大师兄弟都要晚。上一回他莫名出现在放鹿天外,等他回来后,仿佛一夜之间天都变了。原本谢仲春说关他半个月禁闭让他反思,结果他到现在都没踏出过放鹿天一步,李道玄这几个月来几乎没说过两句话,他心里发慌,李道玄不开口,他根本不敢出门。
就连这消息都是陶泽偷偷摸摸上山告诉他的。
孟长青说句心里话,他确实想下山,说不想是假的,这么多年都待在山中,谁都想出去看看。但是此次要真的去不了,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去就不去了。他明显感觉到李道玄这阵子有心事,他不想让李道玄还因为他的事情烦恼,所以在陶泽怂恿他暗中溜下山的时候,他果断拒绝了。
这一日,他把洗净的衣服晾干叠好,想去给李道玄送过去。这些日子李道玄似乎不太想见他,他怕李道玄见着他心中不高兴,都是挑了李道玄出门的时候才把衣服送过去,原以为今日李道玄也不在,他走进去后把衣服放在了案上。
忽然瞧见一旁半卷的书册里夹着条东西,他瞧着那抹青色有些眼熟,走了过去,摊开的是一册摊开的名叫《太上》的晦涩道经,孟长青拿起书,拾起了书页中的夹着的那根青色发带看了两眼,愣了一下。
这不是他的发带吗?
孟长青不可能认错,他的东西很少换也很少扔,能用多久用多久。这发带已经褪成了淡青色,一看就是用了好些年头。
他正想着,门口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他下意识捏着发带回头看去。
李道玄停下了脚步,望了他一眼,最终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发带上。
孟长青立刻把手里的书放下了,着急忙慌地喊了一声“师父”,见李道玄望着自己,他开口道:“师父,这、这是我的。”
李道玄没有说话。当初他瞧孟长青的发带有些旧了,次日趁他睡着帮他换了束新的,旧的一直都留在他这儿。
孟长青不知道李道玄在想什么,鬼使神差的,他把手里的发带也慢慢地放下了。
李道玄终于低声问他,“你来做什么?”
“我过来送衣服。”孟长青看了眼案上的衣服,见李道玄有些冷淡,立刻道:“师父,那、那没事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吩咐我。”他说着往外退,见李道玄没说话,他终于回身往外走。
“先别走,坐下,我问你件事。”在他快走过柱子的时候,李道玄喊住了他,自己走到桌案前坐下了。
孟长青闻声立刻顿住脚步,一个急刹回身差点撞着柱子,他忙走回去,“师父,您、您说。”这么些日子李道玄第一次喊住他,他亮着眼睛,低声道:“师父,您不生我气了吧?”他见李道玄去倒茶,立刻接过他的杯子,“师父我来。”
李道玄望着他,“我没有生你的气,不必如此拘着。”半晌又道,“过两日,想同师兄弟一起下山吗?”
孟长青倒水的手一抖,他抬头看向李道玄。
李道玄问他:“想去吗?”
孟长青一下子竟是说不上话来,半晌才把杯子慢慢放下了。他开口道:“师父,我不去了,我想留在山上陪着您。”
李道玄喝茶的手一顿。
“师父,我想过了,我不去了。上回的事是我做的不对。”停顿片刻,孟长青接着道:“师父,我以后若是做错了什么,您罚我就好,您不要动怒,弟子一定听您的话。”他上一次说实话是有些慌了神,他与李道玄相处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李道玄有那一日的脸色。李道玄神色稍微冷一些,他就心里害怕。那是真的怕。
李道玄没想到孟长青会这么说,见孟长青的神色可怜,他伸出手去,似乎想做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地理了下道袍袖子,“不要多想。”
孟长青抬头望向他,“嗯。”沉默了片刻,他终于低声道:“师父,您对我而言很重要。”
李道玄没有说话了,过了片刻,他忽然一下子松开了压着道袍袖子的手,洞明剑气有些压不住,他看了孟长青一会儿,终于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