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有话要说:洗三流程来自百度百科,麦芽糖的制作流程是抖音上的。
我小时候超爱吃的。
日子一晃眼到了洗三这天。
顾家村是全族聚居地,从村人都姓顾,往上数五代都是一个祖宗。
是以,族长家举办洗三礼,村里人都派了代表过来捧场。来的人都不是空手来的,会送给产妇一些油糕、桂花缸炉、破边缸炉、鸡蛋、红糖等食品或是送些小孩的衣服、鞋、包被等作为礼品。
族长早就让家人备好了炒菜面用来招待客人,这面俗称“洗三面”。坐席时,林云舒作为上宾坐在正座。
午饭后,林云舒开始主持洗三礼。
在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
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小双包”(祭祀时专用的羊油小红蜡),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晏三娘卧室的炕头上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均用三碗至五碗桂花缸炉作为供品。
顾婆子上香叩首,林云舒亦随之三拜。然后,顾婆子吩咐顾永旦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炕上。这时,林云舒将婴儿抱在怀中,“洗三”的序幕就正式拉开了。
顾家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钱币,谓之“添盆”。若添的是金银铜钱就放在盆里,如添的是交子银票则放在茶盘里。此外,还可以添些桂元、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
在添东西的时候,林云舒会根据每人添的东西说相应的讨喜话,比如添清水,就要说“长流水,聪明灵俐”;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便说:“早儿立子(“枣”与“早”谐音,“栗” 与“立”谐音),连生贵子(“桂”与“贵”谐音);桂元,桂元,连中三元。”
博得顾家上下欢喜一片。
“添盆”后,林云舒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这才开始给婴儿洗澡。孩子要是受凉哭闹,不但不犯忌讳,反认为吉祥,谓之“响盆”。不过这天气热,孩子一点也不哭闹,林云舒动作温柔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嘴里说着,“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女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用鸡蛋往婴儿脸上滚滚,说着“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
洗罢,她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聪”与“葱”谐音),二打灵俐。”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有祝愿小孩将来聪明绝顶之意)。
拿起秤砣几比划,说:“秤砣虽小压千斤(祝愿小孩长大后在家庭、社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拿起锁头三比划:说:“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祝愿小孩长大后稳重、谨慎)。再把婴儿托在茶盘里,用本家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或首饰往婴儿身上一掖,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祝愿小孩长大后,福大禄大财命大)。
拿起小镜子往婴儿屁股上一照,说:“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
最后是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祝愿小孩不出或少出天花,没灾没病地健康成长)。
至此,由老婆婆把娘娘码儿、敬神钱粮连同香根一起请下,送至院中焚化。林云舒用铜筷子夹着“炕公、炕母”的神码一焚,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
然后,把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说是让他(她)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最后就是向本家请安“道喜”,讨几个喜钱,也算是沾沾喜气。
这一通下来,林云舒的“外块”多得让人惊诧。“添盆”的金银锞子、首饰、铜子儿、围盆布、当香灰用的小米儿、鸡蛋、喜果儿、撒下来的供尖儿——桂花缸炉、油糕……全都是她的。
林云舒这一整天的脸都得笑着。吉祥话说得一箩筐,大伙听着高兴,乐得直拍巴掌。
原本冷淡冰霜的人突然对大家和气起来,大伙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花媒婆更是在旁边捧林云舒的场,大赞她接生了得,那活灵活现的表演,好似当时就在现场。
还别说,大伙还真信了花媒婆这套说辞,甚至还有不少人说自家生孩子也要请林云舒帮忙。
林云舒也不推辞,“到时尽管来叫我。”
洗完三礼后,大家都各自农忙了。
这年代,不仅收割困难,就连脱粒也是相当复杂。没有机器,只能采用人工脱,将谷物在阳光下充分暴晒;然后用棍子捶打或是用碾子碾压。前者几乎人人都能做,但后者得要大力气才行。家里也就老大和老三能拉动那碾子。
不过这两人通常不负责拉碾子,而是负责耕地。从族里借来牛,两人一起拉。
一家六口人,一半耕地,一边脱粒。谁也没闲着。
脱粒后,要用木锨等农具借风力吹掉壳和尘土,分离出干净的麦粒。扬过的粮食摊平用扫帚捋那些没有被风吹出去的碎叶子或梗子。
当然只到这一步,其实还不太干净,得要人蹲在一旁将里面的小石子等物捡出来。
之后再暴晒三个太阳,才能入库。
他们家一共有三十亩上等良田。这顶好的天气,收上来一亩也才一石,一斗麦市价十八文,一石也才一百八十文。这三十亩也才五千四百文。还得去掉两成税,就剩下四千三百二十文了。
按照以往,他们家收上来的粮食,一半用于自家嚼用,一半卖掉。
林云舒看着房间里这个巨大的席穴囤,心里感慨这家真是太穷了,竟连专门的粮仓都没有。
正想着,门外有人敲门,是老三的声音。
林云舒轻了轻嗓子,“进来吧。”
门外站着老二和老三两人。
收完麦子,老三更黑了,老二却是天生的白,几乎没受什么影响。
落座后,老二便道,“娘,家里的地已经全部种完了,再过几天我和三弟就要去镖局了。收上来的小麦,明儿我们推到城里卖了吧?”
是了,除了种地,老二和老三还有别的营生。老二识字在县城镖局做账房。他的未婚妻就是镖局二当家的女儿。老三自小被镖局一位老师傅收下,习得一身好武艺。明明才十六的年纪,身板却比两个哥哥都要结实,那腱子肉更是一鼓一鼓的,早在一年前,他就正式成为镖局一名镖师。
刚收完麦子,正是镖局押镖的好时机。南边有早稻,他们可将北地收上来的皮子送到江南运回大米,一来一去赚了两份钱。
林云舒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还是拒绝了,“暂时不用。”
林云舒找到曼陀罗花,原以为能治出麻醉剂来,那她替人接生,好歹多了一重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