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放下了那块鹿肉,一点胃口也没有了,只是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为什么?”陛下合了手指,他的声音平缓无波,像日常的,居高临下的询问,“维斯敦有更好的男人,只要你想……”
“因为他说他爱我。”
殿下笑起来。
朗索克的眼睛里滑过一瞬间的怔愣。
希雅的嘴唇还带着奶油的润泽,她说这些的时候,并不是少女惯常的甜蜜,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怅然,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想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个人是爱我的了。”
她陷入了心绪里,没有在意陛下面上骤起的波澜,寂寥像过去六年的每一次见面一样写在这个少女的脸上,过了许久,殿下轻笑了一声,
“当然,”她抬起头,碧绿色的眸子坦然地望向对面的男人,
“您也爱我。”
朗索克的手指陡然颤抖,连希雅都注意到他有些不稳的银色叉子,于是殿下笑了笑,安抚一般的,
“叔母也爱我,”她嘲讽地笑了笑,“是不是?”
朗索克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他已经恢复了镇静,示意人们撤下他面前的盘子,
“在我看来,这更像是对斐迪南·威伦的报复,”陛下的脚尖敲了敲地毯,鹰一般的眼睛有穿透一切的森然,“听说欧雁将军是他最好的朋友。”
殿下嘻嘻地笑起来,也许是因为这个话题和凝重的氛围反衬得十分可笑,
“您可真八卦。”
皇帝的神色却没有改变。
“您这么说也没错,”希雅耸了耸肩膀,一脸的天真,“但我不能报复他吗?”
她看起来娇憨又残酷,时光让这个公主不再只是甜美的,或者惹人怜爱的,她常常因为带了一点锋芒的瞬间,而流露出不一样的一面,让人陡然生出更多的隐秘欲望。
朗索克的面上浮起复杂的微笑。
他的目光在希雅的身上定格了数秒,似乎在思虑什么。在公主被他盯得不自在之前,陛下敲了敲桌子,“我说过,你可以做任何事,”他收回视线,用方巾擦了擦嘴角,
“只要你呆在维斯敦。”
看起来朗索克并没有进一步的猜疑。
希雅在最后一个盘子被撤下时,微微合眼。
让陛下相信她对斐迪南的怨恨,便暂时解除了她和威伦家勾结的疑虑,哪怕真的是希雅指示教皇接纳斐迪南,也只是因为报复,而没有别的野心。
毕竟对于希雅来说,斐迪南在她失去双亲消息的同一天,请求解除婚约,整个王室都为之震惊,那时候甚至有街头的孩子相伴着,唱着讽刺威伦家见风使舵的歌谣。
她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憎恨他。
更何况斐迪南带回来的,来自马尔多纳的寡妇,她和斐迪南的婚姻让人无法不去联想当年的婚约,没有一个公主会在知道斐迪南的计划前,会专程赴宴,自找羞辱。
朗索克冷笑,威伦家的小儿子,确实仍旧是传闻中的惹祸精。
至于兰泽尔,那个据说在威伦家便和殿下从一个卧室走出来的年轻人,陛下在早餐的最后站起来,壁灯的阴影投在他脸上,看起来有一些莫测,
“你当然可以有情人,但他是个平民,”朗索克蓝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感情,“所以他只能是个情人。”
他可真不会打算盘,希雅的眼眸微沉。
原本她还想借此让陛下更放松一些对西葡的戒备。
和平民通婚,希雅的孩子,便失去了西葡的王位继承权,西葡一脉,便算是在希雅这里断掉了。
很多时候,希雅望向窗外的山峦,她的叔父真的得学学他的妻子。
希雅撇了撇嘴角。
在通往庄园的道路上,卸去一桩心事的希雅浅浅入了眠,也许是因为太过疲惫,这一觉睡得难得安稳,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卧室的床上,面前躺了个赤裸胸膛的男人。
殿下眼睛瞥了瞥,手指戳了戳他的军裤,面上的嫌弃再明显不过,兰泽尔已经咧着嘴笑起来,
“我换了新的,干净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