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嫂子,这是志华家的孩子。”堂婶瞥了姚老太一眼,“你孙女,亲的。”
“我……”姚老太愣了一下,顿时满脸尴尬,涨红着脸强辩道,“那,那我不是没见过吗,那怪谁呀,老三家那个糟瘟女人,哪还有个做人儿媳妇的样子,不孝顺我不伺候我,我还去巴结她我没见过咋的啦我当婆婆的,咱家倒霉娶了这么个女人,那能怪我吗”
“嫂子,你可别说了,瞧你脸红脖子粗的吓着孩子。”堂婶埋怨一句,赶紧拍拍怀里的畅畅,站起来走到另一边。
“啧啧,你说咱们都一个村的,谁还不知道谁呀。”肖四婶嗤笑一声,在场几个妇女看着姚老太尴尬的脸色,纷纷哄笑起来。
“你也来奚落我了”姚老太瞪圆双眼,“还不是她使的坏,志华都不跟我一心了,忘本的白眼狼,我当婆婆的,我还得巴结她了”
旁边肖秀玲一看她扯着嗓子叫唤,赶紧过来抱畅畅:“婶子给我吧,她爸妈不在跟前,真惊吓了可就不好了。”她一抬头,看到姚志华黑着脸站在人碓后头,顿时也有点尴尬,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肖秀玲忙推推小陆杨:“杨杨看你叔回来了,快看看他捉了多少鱼。”
“给我吧,抱出来半天也该饿了。”姚志华接过畅畅,笑笑招呼道,“婶子们嫂子们,还不回去做饭呀,我先走了啊。” 一手还拎起小桶,一手抱着畅畅,“走,畅畅饿了没,咱们回家吃饭饭。”
姚老太脸色难看,张张嘴,喊了一句:“老三,那啥……”
“娘你还不走啊”姚志华头都没回,“我先回去了。”
姚志华扬长而去,小陆杨屁颠屁颠跟着也跑了。一堆妇女们交换着眼神,憋笑的嘲讽的,也纷纷散了。
姚老太杵在那儿生闷气。
堂婶走过去的时候忍不住数落她:“嫂子,不是我说你,你三个儿子,可就这个最有出息了,你们一大家子将来还不知道指望沾谁的光呢。人家生个孩子当眼珠子似的,你倒好,怀孕时你弄那么一出,生孩子坐月子你不管,到现在你都没看过小孩一眼,你说志华心里怎么想你还到处埋怨儿子不跟你亲呢,我要是志华,别说跟你亲了,我都不理你。”
“人家志华媳妇,现在还当了大队会计,村里谁不说人家能干你倒好,把儿子儿媳妇得罪个精光。说难听的,人家两口子好好的,就赚你个恶人了,我看你呀,脑子里八成是塞黄泥了。”
“那,那能怪我吗,还不是他娶的那个女人作的,你们就知道向着她,我当婆婆的我咋的啦,你知道她咋欺负我吗……”
“嫂子,你自己个在这儿慢慢骂吧。”堂婶扛起锄头,一边走一边无奈摇头,“不是我说你,老话说十年看婆,十年看媳,儿媳妇不是亲生的,儿子可是你亲生的吧,你自己问问,你儿子心里怨不怨你。”
姚志华回来脸色不太好,江满也不多问,时间长了两人彼此脾气也摸透了,这个人他想说自己就说了,他不想说你问也白问。
不过有一点,姚志华这个人不会迁怒,回到家很快就忙碌着杀了一条鲫鱼,炖汤给小孩蒸鸡蛋羹。
江满肩膀上搭个毛巾,汗津津从厨房出来,一边擦汗一边叫姚志华:“那几只虾子剥了,虾仁放到鸡蛋一起蒸。”
“热死了。”姚志华手上弄着鱼,抬起胳膊擦一下汗,“蒸完鸡蛋羹也别做饭了,顺便蒸个茄子,做蒜泥茄子吧,我剥完虾子再做拍个黄瓜。”
姚志华去剥虾,江满就从菜地里摘了两个茄子,舀水冲了下,准备放到锅里跟鸡蛋羹一起蒸。
看看树荫下坐在竹席上的女儿,正在跟小陆杨玩皮球玩得高兴,俩小孩坐在竹席两头,把皮球你滚给我,我滚给你,成功接住了就高兴得哈哈笑起来。
“你倒是舒服,你妈烧火做饭热死了。”江满嘀咕一句,“哎,再等几年我才能用上电磁炉、微波炉啊,就不用烧火了,哪怕先来个煤气灶也好啊。”一时半会她都不奢望空调了。认命地回去给孩子炖鱼汤。
“又胡说八道什么呢。”姚志华从她身边经过,把装着虾仁的小盘子放在灶台上,随手拍拍她,“你出去吧,我来烧。”
“不是,姚志华你什么意思啊”江满丢下烧火棍跑到厨房门口,手扇着风赶紧凉快凉快,“你不是不信吗,你管我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相信什么这个问题懒得跟你讨论。”姚志华乜了她一眼,鼻子里小声哼哼道,“江满同志,你今天就是当场长出狐狸尾巴来,你也还得是我媳妇,我孩子的妈。”
“滚,你才狐狸精呢。”江满磨牙霍霍,“你,你肯定是老猪精,黑熊精!”
姚志华却干脆不搭理她了,小火把鸡蛋羹蒸熟,先端出来,往灶膛塞了一几根小树枝继续蒸茄子。鸡蛋羹不耐火,蒸太久就不滑嫩了,茄子要蒸烂才好吃。
“你家做什么吃”肖秀玲伸头进来,啧了一声,“可真会省事儿,你们俩呀就是村里人说的,光吃饭都嫌懒。”
江满:“你不懒,你做的什么”
“我好歹还做了个凉拌韭菜和拍黄瓜呢。”肖秀玲扑哧一笑,“我娘做的腌辣椒,给你捎来一碗。”
“我还当你多勤快呢。”江满接过她端的碗,看看碗里碧绿清爽的腌辣椒,配着白生生的蒜瓣,“哎,婶子腌的辣椒夹饼子好吃,还有切碎炒鸡蛋最好吃了,比鲜辣椒还好吃,晚上炒,再做个锅贴饼,你来不来吃”
“姚志华在家,你又不缺饭搭子。”肖秀玲说,“我晚上回我娘那吃了,说要做菜团子。”转身喊儿子,“杨杨,我们回家吃饭了,下午再来玩儿。”
俩小孩玩兴正浓,就不太想走,肖秀玲走过去领小陆杨,忍不住就指着畅畅数落江满:“你瞧瞧你这讲究的,她才多大呀,刚满一周岁,你给她穿什么闭裆裤呀,我看你真会装鬼。”
江满:“你当我不想省事啊,主要是会走路了,走到哪儿会往地上坐,不卫生。”
“不尿湿”
“刚穿的时候,一天尿湿两三回,尿湿了就换呗,反正天热。”江满得意了一下下,“现在我过一会儿提醒她一下,别看人小,她现在想尿尿,有时候自己都知道找我了,玩忘了尿湿一回就赶紧换。再等到冷天就该习惯了,不用担心冻着小屁股。”
“我可提醒你,这么点小孩,冬天得穿连体的背心棉裤。”
“那我就给她缝上子母扣,一拉就开。”江满说。
她送肖秀玲出去,走到大门口就笑问:“你弟前几天说的那个对象,不是看上了吗,我看你娘这几天挺高兴的,啥时候叫来认门啊”
“秋天吧,我弟跟我娘说等等。”肖秀玲笑道,“我弟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想太急。反正不够结婚年龄,这会儿天太热,等到秋天也好。我就是担心女方那边有意见,说我们礼数不周,正常不都是相完亲就叫来认门吗。”
“不就是赵家村的吗,才几里路远。要我说,既然相过亲了,你叫你弟也别死老实,有事没事的,去找机会互相接触一下,相处一下先培养培养感情。”
搁在农村,相亲完了婆家叫来认门,才算正经完成了订婚仪式,男女双方才可以正常相处。当然这个年代,所谓的订婚后正常相处,也是要有分寸的,主要是两家的礼节往来,一对年轻人私下里培养感情的机会基本不存在,太亲近接触太多,会让人说道的。
所以江满这话可谓有些大胆,不能说惊世骇俗,但其实也不符合时下的社会风气。所以肖秀玲睁大眼看看她,惊讶了一下。
“咋啦,那不然怎么能互相了解你可别这么老封建。”江满笑笑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出大门,自己一手扶着门框站在大门里边,“你都不听听广播吗,广播里整天喊改革开放,都开放啦,别说他俩还相过亲、家里爹娘同意了的,私下里处处怎么啦。结婚前多了解一下,总比结了婚才发现不合适的好。”
她其实想说,啥年代也都有自由恋爱的呢,谁管得着人家了肖秀玲和陆安平,表面上看是老队长说的媒,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两个年轻人一起干活一起上工,本来就悄悄地好上了,大京城来的陆安平可不是个棒槌。
不过现在两人弄成这样,这样的话江满肯定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提。
“我弟那个熊孩子,不一定能教会他呀。”肖秀玲沉吟,“再说你这么一说,我还挺纠结的,要是那姑娘不搭理他呢我弟本身就有点倔脾气,万一两人再弄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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