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春梅拿尺子比着大福,到了大福现在穿的衣服那里,然后又往下拉了拉尺子,多出了至少三指的长度,然后看着张抗抗说:“至少要留这么多。”
张抗抗不解,“为什么?”
“你这孩子要长啊,你给他弄那么小,他长高了,你再给他做新的?你有那么多钱吗?”
张抗抗解释道:“我想着今年做了,明年再穿,肯定就变小了,然后留给小的穿。一整年呢,大姐,留这么多估计也穿不了。”
“不是。你这样。这时候做了棉衣,等一开春,天就热了,棉衣要脱了。你就拆开,把棉花掏出来。反正你也要拆洗的是不是?掏出来之后,把棉花好好晒一晒。然后就放起来了,这衣服,就能当单衣穿了,然后能穿一年。所以,你得留出一年的长头不是?”
张抗抗忽然明白了,连连说:“原来是这样!”
“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看着怪能的。”蒋春梅摇头道。
张抗抗笑了,“在生活上我肯定不如大姐,以后还得多请大姐教教我。”
蒋春梅很骄傲,“那咋不成?都是邻居住着。”
张抗抗依着蒋春梅的话又重新给大福三福量了一遍,再看一眼二福和四福,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可棉花和布料有限,他们都穿了哥哥的旧棉衣,可以度过冬天,张抗抗觉得没有必要再做一个新的,可又怕到时候三个福娃穿新衣服,他们穿旧的不高兴,就把两个孩子叫过来,想和他们说一下。
可刚开了个头,二福和四福就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要新衣服。
张抗抗见两个孩子这么懂事,想着干脆给两人做个单衣,过年的时候套在现在的棉衣外面,开了春后直接穿。
张抗抗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明智,拉着二福和四福也都量了尺寸。
等到第二天上午,赵永红他们早早就回来了,冬闲没什么活,大家也都开始准备过年,就革委会忙的不得了,忙着算这一年公社的收入,按工分分到每个人头上有多少,还要准备过年分的东西,忙的团团转。
赵永红一路上都不打不起精神来,她妹妹又写来信了,问她过年回不回家。
赵永红想了想,最后还是不想回去。她不想回去面对自己的家庭,她知道她一旦回去,她妈肯定又要对着她说个没完,话题永远都是她爸爸一直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怎么样怎么样,然后妹妹肯定又要和她哭诉,说自己没能去工作,她妈实在太偏心,把工作机会给了弟弟。
还有就是,她这一回去,就要吃家里的饭,家里的米。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家里的爷爷奶奶也要拿白眼看她了。
赵永红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回去。她要留下和张抗抗一起过年。
冯坤倒是早就做好决定,他准备坐明天晚上的火车,火车票都已经托以前的同学买好了。
至于周励,赵永红实在想不出他不回去的理由,看他的样子,家里肯定不差他那口吃的,而且经常给他寄这寄那的,留着那么好的家不回,非要也在打渔张过年。
一行三个人回去后,蒋春梅也回来了,在门口招呼一声张抗抗,要去镇子上了。
张抗抗只能拜托赵永红帮忙照看几个孩子,说她去去就回。
周励便说:“孩子我来看,饭我也可以做,你和永红一起去吧,她蔫了好几天了,正好去镇子上散散心。”
赵永红听周励这么一说,就问:“你真的能干的了?”
周励便说:“这不是小意思?放心去你们的吧。”
张抗抗连忙去和屋里坐着的张萍萍说了声她要出去,张萍萍眨了眨眼睛,算是听懂了。
赵永红在一旁看着也高兴,道:“大姐的精神越来越好了。”
张抗抗就说:“谁说不是呢。”
三个人说走就走,到了镇子上,蒋春梅轻车熟路就带着她们找到了缝纫社,缝纫社里都是活,年底做衣服的多,忙的热火朝天的。
张抗抗把布料和尺寸都给了一个女人,蒋春梅带张抗抗特意找的她,说她干活不偷懒,衣服做的好,针眼密,款式也好看,最关键的是从来不多偷偷克扣别人的布头和棉花,这个是顶重要的。
张抗抗这才知道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道道。
做活的女人和蒋春梅是一个村里的,特意说会加紧给张抗抗他们做,让七天后去试试,然后不合身的可以再改。
张抗抗说了感谢就和赵永红、蒋春梅离开了。
蒋春梅借着出来的由头要回一趟娘家,这年前回悄悄回一趟娘家很重要,蒋春梅没有和张铁牛说,要偷偷的去,目的很明显了。
张抗抗就干脆和赵永红在镇子上转一转。
因为临近过年,这天虽然冷,可街上人却很多,张抗抗和赵永红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的,也特别高兴。
直到赵永红偷偷拉一把张抗抗,在她耳边轻轻说一句什么后,张抗抗连忙朝那女人看去。
张抗抗一直没有留意有人跟着她们,赵永红却注意到了。
等张抗抗回头看那女人时,那女人没料到张抗抗会转过头看她,很明显被吓的惊慌失措,立刻调转过头去。
可就那么一撇的功夫,张抗抗看见了那女人的眉眼。
“是在看你吧。”赵永红对张抗抗说。
张抗抗点点头,“我一回头,正好看见她在看我,她还吓了一跳。”
“你认识她吗?”赵永红问。
“不认识。”张抗抗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可又觉得莫名熟悉。
“那是不是来剪过头发的?”赵永红问完了,又自己否定了自己,道:“也不像,她头发那么长,应该没有来找你剪过。”
张抗抗想了一会,也实在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个女人。
“不过,我觉得,她一定一定认识你,而且你们之间应该有什么事,否则她也不会用那种眼光看你。”赵永红肯定道。
“什么眼光?”张抗抗问她。
赵永红想了想:“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那种不太好的感觉。”
两个人又讨论了一会儿,那女人早就没了踪影,也讨论不出什么来,张抗抗惦记着家里人,就赶紧回了家。
回到家,家里人都已经吃过了饭,大福二福正在洗碗,周励则是抱着五福,在院子里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