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泞一惊,市场部怎么会出这种错误。
“亲自统计份额数据的工作人员辞退,市场总监扣除全年奖金,部门奖金扣除半年。”这般生杀大权的话越是轻描淡写地说出,就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但景泞对于陆东深的铁腕早已习惯,点头,拿着文件出去了。
杨远来回来地走,“我真是服了你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看出自己丢了一个点的份额呢?”
陆东深风轻云淡的,“丢了一个点的份额就是丢了上千万出去,杨少爷,我是个商人,不是个慈善家。”
“我要叫你一声陆少爷才对。”杨远晃到办公桌前,双手往桌上一撑,“一个天赋远远高出季菲的人,却能让自己失踪得干干净净,这女人身后的背景有多大你不会想不到。”
“背景大又怎样?我倒是不介意让她的背景再多一个陆门。”
杨远倒吸一口气,“你不会是想……”
陆东深在文件的末尾签了字,阖上文件,看了一眼时间,“咱们该出发了。”
**葬齐刚和另一名兄弟的棺木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冬祭当天抬上天周山,这件事由蒋小天全权负责,除此之外,他还要管理好冬祭用的所有香品,倒也是信手拈来的事,因为以往这都是他要负责的工作。
七种香丸被分门别类地放好,多出来的那一味蒋璃没让蒋小天保管,蒋小天虽一肚子疑问,但也不敢多问什么。
冬祭的前一天,蒋璃把蒋小天叫到跟前,给了他两份文件。蒋小天打开一看,竟是神仙饮和手鼓店的转让合同,承接人一栏写的是他名字。他一惊,“爷,这是……”
“以后这两家店就是你的了。”蒋璃说,“神仙饮的秘方不难,回头我给你,手鼓店我只带走门口的那只,剩下的你就继续经营吧。”
蒋小天一听这话急了,“爷,您要走吗?”
走……蒋璃看着院内的那两口棺材,目光淡淡。人穷极一生四处奔走,但最终还是没能走出这一口棺材的距离。
第98章 沧陵冬祭
沧陵的一天之中,蒋璃最喜欢的就是午后。不论四季如何流转,沧陵的午后都能透着一股子犯懒。不怪那些背包客不愿离开,就是蒋璃这么个洒脱之人都情愿在沧陵待上一辈子。沧陵冬日的午后尤为温暖,没了夏日的燥热,温温凉凉总适合窝在庭院里打个瞌睡。
蒋璃推门进阳阳理发店的时候,店老板也正在打瞌睡。靠着一张宽大的木椅,椅子上铺了张豹子皮,阳光从玻璃窗上透下来,落在挡着老板脸的西部牛仔帽上。这是家不大的理发店,甚至都没她手鼓店的庭院大,却是在沧陵开了有年头的店了。门口竖着陈旧的红蓝白三色条纹玻璃转筒,门脸上“阳阳理发”这四个字白天看着还好,到了晚上灯管一亮,阳阳就变成了日日,老板也懒得修理,或许他觉得日日理发是个生意兴隆的好兆头。
事实上这家理发店是整个沧陵市最火的一家。老板是汉族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听说都是在全球美发大赛中拿过奖的,荣誉加身,但关于老板的传奇只是沧陵当地人的茶余饭后,他们虽承认老板手艺不错,但并不觉得他以前有多牛,沧陵当地人觉得那么牛的人应该待在大城市里才对。
只有蒋璃知道这老板并非等闲,她在店里的墙壁上看见过一个用相框裱起来的证书,在很多沧陵人眼里那只不过是张写满英文的纸,但蒋璃看得清楚,那是来自英国皇家的一张聘书。
明明就是个高人,偏偏在沧陵这里开了家再普通不过的理发店,而且店名起得周正接地气,每次蒋璃一看这几个字,总能想起北京的大北照相馆。
老板姓何,三十多岁,从店里店外只有他一个人来看应该是单身,长得不错,个头挺高,宽肩窄腰的,性子有点冷有点傲,还有点任性,喜欢旅行,有时候店里一关就是半个多月。
今天蒋璃运气不错,何老板不但没关门,店里还没其他客人,许是这个时间大家都午睡了。
听见动静后,何老板抬手往下拉了拉帽檐,见是蒋璃,问,“剪发还是做营养?”
蒋璃径直走到洗发池,说了句,“剪头发。”
老板没有给客人洗头发的习惯,但凡进店的客人都是自己动手。何老板起身晃到洗发池跟前,双臂环抱斜靠在那,“前一阵子不才修剪过吗?”蒋璃算是店里的常客,何老板自然认识她,他知道蒋璃是个十分爱惜头发的人,所以来店里大多数都是做营养护理,头发长了做一下修剪,她对头发的长度也有要求,就必须固定在一个长度上,不能长一寸也不能短一分,有时候何老板都恨不得拿尺子给她量着剪。
蒋璃打湿了头发,手指微微停滞了一下,然后说,“这次是剪短,跟我假的短发一样短。”
何老板一怔。
少许后,他上前来,替她压了些洗发液,她刚要抬头,他就轻轻按住了她的头,“别动。”
何老板亲自给她洗了头。
等坐到镜子前,穿好理发衣,何老板将裹在她头上的毛巾拿下来,盯着镜子里的蒋璃问,“怎么突然想着要剪短了?”
蒋璃说,“三千烦恼丝,剪去了是不是就能了断前尘?”
“那你干脆去当尼姑多好。”何老板说了句,拿了吹风机在手,“真想好了?”
“嗯。”
何老板就不说话了,开始给她呼呼吹头发。吹得差不多时,手里的剪刀就开始飞舞了。许久后说,“你的发质特别好,剪短可惜了。”
蒋璃看着他在头发间的修长手指,“那你这么高的造型本事,窝在沧陵开家小店岂不是也可惜了?”
何老板瞅了镜子一眼,“彼此彼此。”
蒋璃品着这话,突然觉得还真是彼此彼此。
“明天的冬祭能正常进行吗?”何老板问。
青丝簌簌而落,蒋璃目光肯定,“能。”
何老板也不多问了。
倒是蒋璃问他,“看来今年你又不打算参加了。”照理说到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拿出祭品搁在窗前屋后,这里倒是干净。
何老板动作利落,“我不是沧陵人,又没有信仰,所以冬祭对我来说没太大意义。”
“毕竟是沧陵的传统,也是一个时代的印记。”蒋璃说。
何老板听了这话却笑了,看了她一眼,“你以为这种传统还能延续多久?”
蒋璃一愣,看着镜子里的他。何老板又是一剪子下去,说了句,“在时代和人的从属关系里,时代为主人为次,所以没有所谓的属于谁的时代,人终将没有,但时代仍旧继续,最后,属于某个特定人的时代也早晚淹没在记忆的长河里,
不留痕迹。”
这话落在蒋璃心里,陡然剜出一片悲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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