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婵跟在稍后的位置,心中略发感慨。要想获得一个人的好感, 必得投其所好, 只要把对方的喜好给研磨通透了, 就没有不能成事的。
在这后宫中, 李淑妃势力最盛, 李淑妃是庆王的生母,而庆王一向与自家王爷不对付。夏露明里暗里和青荔过不去,里头就有李淑妃的怂恿。
青荔名义上是她母族的人, 从朝廷局势上说,青荔乃是闵王党的人。在后宫里有王爷的人在,留心探听着消息,与李淑妃抗衡,对王爷来说也是个挺重要的事儿。
所以,太皇太后这棵大树,她早早晚晚都要想法子靠上去。
万幸一切顺利,太皇太后愿意让青荔常来恒昌宫走动,这棵大树就算是靠上了,如此一来,也叫那些人多几分忌惮。
太皇太后没收秦婵送的红玛瑙手串,说这东西是专门送她的,不愿夺人所好,《法华经》倒是没推辞,直接收了。
打着之后,青荔时不时到恒昌宫,随太皇太后礼佛去,宫人们见了暗自诧讶,对青荔存了些敬畏的心思。
许是礼佛的时日久了,青荔不仅惯常穿些佛青色的衣衫,妆容素淡,就连面相都温沉平和多了。
李淑妃畏惧太皇太后的尊崇地位,不敢再叫人欺辱青荔,怕青荔扭头去向太皇太后告状,夏露见状唯有暗恨罢了。
夜里天寒,后宫寂静的甬道上,景隆帝乘龙辇正往阮嫔所在的永延宫去,喷出的鼻息浅白。
他单手撑在头侧,半阖着眼皮歪在辇上,途经某坐宫殿时,恍惚之间瞧见个黄衣女子。
霍廖猛然睁开眼,俯身往下看,终于瞧清那的的确确是个女子,身穿鹅黄广袖百合裙,梳着朝云近香髻,背影绰绰,迈着莲步往一座宫殿内走去。
“阿晴?”霍廖颇为震惊,口中嚅嚅。阿晴从前最爱这样的梳妆打扮,飘然若仙,他一生都不会忘。
霍廖命人停下,伴着几盏宫灯的微光,抬头去瞧那宫殿的名字。
却见一根淡粉色的长绸沿着宫匾中央荡下,挡住一点儿字旁,乍瞧着倒像是“永晴宫”。
难道他的阿晴回来了?
霍廖心跳渐渐加快,兴奋紧张之余,又有几分伤感,不过那点伤感很快就被迫不及待给压下去。他下了龙辇,将一众奴才甩在身后,大步往宫门里走。
“阿晴?是你吗?”
霍廖走入燃着残灯的庭院内,来回转着身子去寻找方才那黄衣女子,忍不住低声轻唤。
“外头说话的可是皇上?”
偏殿的殿宇内,灯火煞时亮起,有一女子的身影映在窗上,身段端的袅娜纤细,那女子托着灯盏一转身,影子就从窗上消失,顺着屋门走出个熟悉的人来。
霍廖瞧清她的容貌,怦怦不止的心跳声立刻弱了几分,目光也黯淡下来。
他恢复了冷静,左右看了看环境,自嘲般说道:“原来是夏昭仪的永靖宫。”
是他眼花,把永靖宫看成了永晴宫,还以为阿晴回来了,原来是夏昭仪的装束与阿晴相仿所致。
霍廖满含失望,转身欲走,夏露忙道:“皇上且慢!”
她急急迈下阶梯,朝霍廖快步走去,朔风吹扬着她的贴身薄衫,激起一阵阵的入骨冰冷,“皇上来都来了,不如进屋来坐坐。”
夏露站到他身前,右手攥着灯柱,用冻得快要僵掉的脸,施展出她效仿已久的晴朗笑容,又因脸上僵冷,笑容便似被冰冻住一般良久不动。
霍廖怔了怔,见她额间多了个红红的小圆点,身段比起先前清瘦了不少,这样的打扮,再这么一笑,恍惚之间,还真与阿晴有了三分相像。
一想到赵晴,霍廖的心便柔和下来。他将雪狐披风盖在夏露身上,温声道:“这么冷的天儿,穿成这样跑出来做什么?”
夏露早被冻得牙关发抖,将雪狐披风紧往里裹了裹,略沙哑着嗓音,带着些许颤声说:“妾身梦见了晴贵妃娘娘,她便是穿了这样一身衣裳,述说如何想念皇上,妾身早就仰慕贵妃娘娘,一时心痒,便学了她的打扮。”
霍廖的眼神在灯火映衬之下明暗不定,并未尽信她的话。但是她这样打扮,确实更叫他喜欢些。
“皇上,咱们有话到屋里再说吧,屋里暖。”夏露伸出冰凉的手,目中含羞,牵了牵霍廖的袖摆。
霍廖脚步迟疑了片刻,终是随着夏露进屋去了。
……
夏露复宠,便又在后宫里行事张扬了起来,出入皆有大群奴才簇拥在周围,半点冻不得,半点累不得,穿戴都是顶好的,脾气却越来越差。
“滚!都滚出去!”
夏露将一只双耳玉瓶摔在地上,身上捂着一条大毡毯子,手抖不止,眼泪簌簌。
下人们见怪不怪,一个个毫无表情地躬身退了出去。
他们其实什么都没说,乃至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夏昭仪突然来这么一下,只因她心情不好而已。
书琴知道她为何生气,她捧着一盆开水烫白菜进来,摆到夏露面前:“昭仪莫哭了,奴婢知道您这些天为了清减身量,日日吃不饱,睡不着,暖晴舞难学,饿着肚子学更是学得头昏眼花,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您瞧,皇上不是越发宠爱您了么?”
夏露哭泣不止,冲书琴道:“快拿些正经饭菜给我吃,实在遭不住了。”又一咽口水,滚了滚干涩的喉咙,崩溃似的说道:“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书琴却道:“娘娘,您又忘了,您是易胖的体质,正常吃饭可就穿不进那条修身的裙子了,皇上瞧见您长胖,不像晴贵妃了,也会不喜欢的。”
“可我快要受不了了啊!你们有谁知道我有多艰难!”夏露身子一歪,卧躺在绣被上,将脸埋进去大喊。
书琴道:“娘娘,再过些日子就到大年三十了,只要在宫宴上跳好暖晴舞,皇上一高兴给您升了位分,到那时候苦尽甘来,您就再也不必受这份艰难了,您说是不是?”
夏露哽咽几声,想通了关节,总算起身不再闹脾气。
她接过筷子,绿着脸夹起一片白菜,塞进口中狠狠嚼完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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