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王回京了,不知怎的,她很想去看一眼。
末了,秦盛之对秦婵道:“待太子这事的风头过去,家里再替你张罗婚事,你且安心等着就是了,切勿悲伤。”
秦婵应下,站起身送走忙碌的父亲与哥哥。
阮芳舒原要让她再坐一会儿的,可她已经没心思闲聊,跑回房间摸出两张桃花笺,给两位闺中密友写信,询问她们五日后可有空闲,若有空,便到流云阁小聚。
第四章
秦婵封好了笺,让青桃交予府里的小厮去送,分别送往吏部尚书陶大人家,以及翰林学士夏大人家,不出半日就等来两封回信,信中寒暄后都说有空,定会赴约。
五日后,天朗气清,碧波微漾,秦婵椅座在流云阁二层的栏杆边,纵目远眺,则见城外青山连绵,低头则见京城主街道上,行人密集热闹非凡。
陶冰真与夏露坐在她身边,正嬉笑着往水里投鱼食。周围还有几群女眷,在阁中或玩闹或赏景。
这里风景好,两旁铺子又卖的是胭脂水粉钗环衣裳等物,年轻小姐们逛够了街,再来这歇歇脚,是惯常的事,也有专门来这玩的。时日一长,这流云阁竟没有男子进来坐了。
陶冰真最先喂完鱼食,她擦擦手心,对看景的秦婵道:“可还在想着你的太子殿下呢?”
夏露笑推了陶冰真一把:“人都去了,你快别提这个。”
然夏露才落了话音,抿唇又一琢磨,忍不住凑近了秦婵问:“难道真的还在想着他?”
秦婵又好气又好笑,拧了把她的脸:“我都快记不起他的相貌了,想什么想。”
成为皇帝钦定的太子妃,这事说起来风光,实则背后都是利益牵扯。
父亲追随太子,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亦有意拉拢,好让父亲永不生二心。于是,太子在秦府的两个女儿都及笄后,提出要与父亲做个亲家。
不出意外,太子一眼看中了她,回头就去求皇上下旨,将她赐做了太子妃。
父亲教导过她,高官大族家的儿女,娶嫁都要服务于家族利益,这也是她的命。母亲说,夫妻的感情,都是成亲后慢慢才有的,太子是个温存的性子,与她正配,两个人处着处着也就恩爱了。
三年备嫁,秦婵每天都是盼的,盼着早点嫁过去,做太子妃,做皇后。只因她听父亲的话,更信母亲的话。
然而,太子死了,本以为自己总要有些难过,毕竟是满满三年的盼头没了。可她听到那消息时,内心竟出奇地平静,没有半点悲伤可言。
秦婵心知她多年所盼,不过是太子妃之位罢了,至于那人是谁,喜欢与否,似乎重要,也似乎不重要。
陶冰真道:“我原本以为,你得哭个要死要活的,见你来信邀我出来,正合我意,早预备下许多话,就等今日来劝你。既然你这么想,我也省事了。”
夏露笑道:“正是呢,你赶快挑个如意夫君,再告诉我们那人是谁,我们也帮你相看相看,要是寻不着称心如意的,你就给我当嫂子吧。”
秦婵听她的话不着边际,就去挠她的痒痒,也就在这时候,街面骋过一匹快马,呼喊着叫行人避到两旁,大军就要进城了。
三人也不闹了,都倚着栏杆望外瞧。
此时城门已掀起阵阵飞扬的尘土,依稀可见银亮的枪头与盔甲,是闵王率领的大军回京了。
方才还在喧闹的街道,霎时间空了老多,百姓们将路让出,以免冲撞了大军人马。不多时,严整的士兵踏着铿锵步子走过街道,百姓噤声不敢言语。
陶冰真眼神发亮,拍手道:“今儿竟没白来,还有这样的景可看。”
夏露捂住耳朵,扯着嗓子喊道:“这哪是景,这分明是惊,阵仗好吓人,我这两只耳朵嗡嗡的,快聋了。你们要是说话,就大点声,不然我听不见。”
饶是如此,夏露仍探着脖瞧个不停,毕竟这种场面于女子而言,实乃难得一见。
待到瞧见个装束不凡的骑马男子,她“哎呦”一声,咋咋呼呼指给两人:“快看,那个是不是闵王?”
秦婵倒是镇定,面上从容,她摇着扇子望去,就见夏露指着的方向,一匹遍体油黑的马上,骑着个背脊宽阔,腰身束紧的年轻男子。
他勒着玄色抹额,墨发如瀑,赤红蟒纹外衫的袖子绑紧,收出手臂结实的轮廓,四周绕着护卫,威严侧漏,正是闵王。她仔细再看,便顶多瞧见他棱角清晰的下颌,以及冰冷的唇角弧度。
秦婵浅笑着垂下眸子。也不知怎的,她听闻闵王回京,总觉得必得来看看才对,就这么远远看上一眼,心里都安宁了不少。
流云阁的女眷早已全部挤来了秦婵她们所在的栏杆处,这位置离街道最近,看得最清楚。
“闵王在边关苦战两年,听闻至今还未娶亲。”一碧裙女子以扇面遮唇,意味深长说道。
“正是呢,闵王今年不过二十,就立了战功,位高权重的,今日一见,相貌更是极好,可见他什么都不缺,就缺个王妃!我赌那王妃就是你!”身边又一女子指着碧裙女子,捂着肚子笑起来。
除却害羞跑开的姑娘,剩余女子们都笑得开怀,说趁着闵王离这儿近,撺掇那碧裙女子快使些神通,把闵王给勾了来,这么好的机会实在难得。
碧裙女子也乐得和她们闹,她捏准了士兵们的脚步声震天大,王爷必是听不见她们这么远的动静,当即撂下扇子,提了气喊道:“闵王爷!快瞧一眼这边呀!您的王妃盼您盼得紧呢!”
“你这个没羞没臊的,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周围女子早笑趴了一大片,夏露歪在陶冰真身上,笑出了眼泪,秦婵见她们闹得欢,亦跟着笑了。
然而,闵王竟真的看了过来。
他一勒马,马便停住,连带着前后大军都跟着停下。护卫不解上前询问,他并不答,阴沉眸光扫过挤成一团的流云阁众女子。
这一眼,可叫阁里的女子吓坏了。碧裙女子更是吓得腿脚发软,抱紧了柱子颤声道:“糟了,惹祸了!都怪你们出的馊主意!”
“不过是玩闹罢了,若因此就被王爷怪罪,应当不能够……”有一女子毫无底气地小声道。
话虽这么说,可任凭谁看了闵王那神情,都是要怕的。
“走走走,快走。”担忧惹上了事儿的,见状拔腿便走,人一下子作鸟兽散,去了大半。
“咱们也快走吧。”见女子们慌忙着往外走,夏露也急急道。
秦婵点头。
既已瞧过了他,也没什么要做的了。她缓缓站起来,整饬几下衣衫,不疾不徐迈着步,就要下阁。
才走到楼梯处,秦婵便见闵王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