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一手捂住肿痛的伤处,一手指着倒在松树下的女子催告:“我没事,先救她!”
万里春转而扶起那女子,刚解下缠在她脖子上的衣带,远处传来一片呼喊。
“温先生!温先生!”
柳竹秋听出是萧其臻和差役们,忙出声回应,喊了两声再转头,万里春已不见了。
她手脚并用爬到女子身旁,抬起她的下巴查看,果然是徐小莲,再探鼻底,周围风大雪大,感觉不到气息。
好不容易抓到的人犯,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想起医书上说,若用力击打其心脏可使新断气之人蓄上气息,忙扶徐小莲躺平,握拳朝她心口猛击数下。
徐小莲被勒得背过气去,挨打后呼吸通畅了,闷哼一声重又晕厥。
柳竹秋摸到她的心跳渐渐有力,自己的神经也得以解绑,虚脱坐倒,满身热汗经风一吹,顿觉奇寒彻骨。
不旋踵,萧其臻带人赶到。
柳竹秋先向他说明情况,萧其臻命人送徐小莲去医治,又派几人去追捕蒙面男。
“先生,你伤得重吗?”
他蹲在柳竹秋身旁,一张脸犹如注满水的杯子不断淌出担忧,快被焦急抓破喉咙却连手指头都不敢动弹。
柳竹秋疼痛稍缓,撑住膝盖勉励站起来,用袖子擦擦湿冷的额头,吐气说:“还好。”
看到她脸庞浮出的寒栗子,萧其臻心尖做痛,首次逃避礼教约束,脱下斗篷披在她肩上。
“我们的斗篷颜色样式都一样,别人瞧不出来。”
他的话音细不可闻,好似刚入行的窃贼,难敌心虚。柳竹秋憋不住嘲弄,故意提高嗓门让其他人听见
“大人,你我都是男子,换穿衣物又何妨,我看你这件斗篷比我的新,干脆换给我可好?”
萧其臻大惊,脸和脖子通红燥热,像被硬灌了一斤辣椒酱,默默转身疾走,步姿都不协调了。
柳竹秋回到家,右肩肿成了馒头。
蒋少芬用药油帮她擦拭,她一边龇牙咧嘴忍痛一边央求:“蒋妈,你再教我些厉害功夫吧,我现在遇着强手只有挨打的份,今天要不是万大侠出手,我早没命了。”
蒋少芬笑嗔:“功夫都是日积月累修炼出来的,你才学了十来年,又不能日日苦练,就是拿到绝世秘籍照样赢不了那些修为高深的强手。”
“也是,那我以后每天都抽一个时辰来练功,一年之内必有长进。”
柳竹秋定下新目标,之后又说起万里春。
“他连续两次于危难时出手,该不会在暗中监视我吧?”
蒋少芬专心帮她上药,含笑听她自说自话。
“你说下次再见面,我求他收我为徒,他肯答应吗?”
“你试试呗,要是答应你就有位厉害的师父了。”
“他若不答应怎么办?”
“你这张巧嘴还有办不来的事?”
“蒋妈,人家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呀事事都争强,遇到危险也莽头莽脑往前冲,你娘只留下你这一条血脉,若有闪失叫我如何同她交代。”
蒋少芬幽然长叹,开始缠绷带。
柳竹秋抬起胳膊配合,笑嘻嘻说:“我觉得我娘一定在暗中保佑我,才让我次次逢凶化吉,你去设个香案,待会儿我要给她念一卷《地藏王菩萨经》。”
她的生母赵静雅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在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嫁到柳家也得夫婿娇宠,下人爱戴。
可惜二十年前柳竹秋的外公在任上犯了私纵强盗的重罪,被斩首抄家,妻儿也于流放中惨死。
赵静雅虽未受牵连,却难敌失亲之痛,不久便病故了。
柳邦彦为此悲痛消沉若干年,从不愿跟柳竹秋谈及赵静雅,亦不许她发问。大哥二哥也是,三哥跟她说得来,却因当时年幼对这位继母印象模糊。
柳竹秋对赵静雅的了解大多通过蒋少芬的描述,如同雾里看花,为才貌双全的母亲自豪,却生不出太多真情实感的忧伤。
倒是蒋少芬,每次祭奠旧主时都会悲伤啼泣,最近这两三年哭得少了。
今晚她在一旁守着柳竹秋念经,柳竹秋念完,朝香案拜了三拜,回头见蒋少芬眼含泪光,笑微微注视自己,表情甚是奇怪。
“蒋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觉得看着你心里就有盼头了。”
柳竹秋打趣:“别家的嬷嬷能跟着小姐嫁入高门,那才叫有盼头,我这种明天还没着落的,不教你操心就不错了。”
蒋少芬正色道:“你常说做人不可自轻自贱,怎能如此贬低自己?我说有盼头自有我的道理,绝非玩笑话。”
“什么道理?说来听听。”
“以后再说。”
“蒋妈还开始藏秘密了。”
“你都有秘密,还不许我有吗?仔细明天还有事,快去睡觉吧。”
蒋妈预言不错,第二天事情结队上门,先是萧其臻让柳尧章送来介绍案情进展的信件,柳竹秋刚看完,瑞福又请白秀英传话来,说太子要她立刻去观鹤园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