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为难的看看胡人,又看看崔湃和袁醍醐这一桌,不知如何是好。
听口气,那胡人想必也是老何的熟客。
崔湃看向胡人说道:“都是老何的客人,你我皆为避雨,但进无妨。”
中郎将都同意了,袁家的随从只好坐回座位。
三张小矮桌,只有袁醍醐对面的位子还空着。
胡人淋了雨,浑身哆嗦着上前坐下,眉开眼笑,“多谢郎君,郎君真是大善人。”
胡人很聪明,在座之人中眼前的郎君讲话最有份量。
袁醍醐看了眼门外大雨,再看了眼胡人身上的湿衣,也没多说什么。
老何为胡人送上蔗浆,胡人咕噜咕噜大口喝着,喝完一抹嘴巴,“美!”
性情倒是豪爽。
那胡人看清对面端坐的胡服少女,心下只叹道好一个俏丽的小美人。
“连珠角鹿纹织锦!”
胡人认出袁醍醐胡袍上的纹样。
“这纹样来自康国,近一两年才由粟特人带到长安,女郎好品味。”
不仅有品位,还非富即贵。
袁醍醐最爱听人家吹捧,对胡人的态度立刻热络了几分,她问道:“郎君从何处来到长安?”
胡人回答:“女郎可知道吐火罗?”
袁醍醐拍手,将皮货铺高昌店主的话复述了一遍,“当然知道!吐火罗于葱岭以西五百里,独产一种生于雪峰之巅的珍惜豹子。”
胡人捋着卷曲的胡须,在唐土只要一提起自己的家乡,都会开心异常,他道:“吐火罗正是我的家乡,那里不仅有雪豹,还产良驹。”
“西域诸国皆产良驹,吐火罗又有何不同。”
袁醍醐觉得良驹并不算特别。
“吐火罗的良驹确与其他不同,不是日行千里的战马,而是独成一类。”
“那还有哪种良驹?”
吐火罗人笑答:“吐火罗的良驹数百年前从西方的大食引种,通晓人性,聪明敏捷,可是会跳舞的。”
“是蹀马吧。”
崔湃一口答出,让吐火罗人大感意外。
“那是什么?”成功激发了袁醍醐的好奇心。
蹀马即舞马,不仅要求马种,还对训练舞马的驯马师要求极高,西域诸国中以吐火罗人善于此术。
长安的舞马都是进贡献礼之物,数量极少,深藏内宫,这个人居然知道。
“郎君好见识。”
吐火罗人将眼前两人打量一番,微一作礼,“鄙人正是舞马郎,年前吐火罗进贡一批蹀马,三十余只,将于上巳节期间在曲江池畔参加百戏。届时《倾杯乐曲》奏响,舞马排列整齐,奋首鼓尾,纵横应节,气势动人。”
“好,店家,给驯马郎君再上一碗蔗浆,我请客,当日我必定到场!”
吐火罗人俯下头,“诚谢女郎。”
————
骤雨过后,一片天青色。
袁醍醐和崔湃一行人于吐火罗训马郎告别,离开饮子铺,顺着通儀坊内的漕渠向东边行去,继续踏上返家的路途。
清明渠自城南安化门而入,一路向北穿城而过,终至掖庭宫池,与相隔不远的永安渠正好于通儀坊内交汇。
雨天使得漕渠内水流激增。
崔湃与袁醍醐两马并行,她倒没觉得怎么不自然了,还沉醉在讨论吐火罗舞马的兴奋中。
今年是她从洛阳回到长安的第一个上巳节,期待万分。
前方一座木结构拱桥横跨漕渠,这是离开通儀坊的必经之桥。
此刻,桥上围着一众人。
车马多而桥窄,争道之事也是常有的。
袁醍醐示意停下来,并不想上前去趟这趟浑水,且等那群人自行了结清楚了再过吧。
她瞄了一眼崔湃,崔湃正在观察桥上的情况,毕竟人家可是金吾卫的中郎将,职事习惯,避免冲突过大。
崔湃可以上前查看,反正她是不会的。
崔湃:“你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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