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文广觉得可惜,但这些事情不会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就点了点头,说道,“地块少也有地块少的好处!咱们一个人负责二十来亩就差不多了,这样能更加精心一些!”实际上,二十亩也不算少了,虽然平整地块,撒上草木灰等物做的改良剂,然后再翻地,修建特殊的水渠,灌溉等等这些体力活儿,农场会组织大家一起干,但田地的日常管理和观察,数据的采集都是需要自己动手的。
除此之外,还要参加农场的日常劳动,其实已经很累了。
水井全部打好后,也意味着土壤改良的工作进入了尾声。
年轻的教授胡利农看着清亮亮的地下水顺着水渠缓缓流进田里,心里甭提多爽了,排盐灌溉的水渠和一般农田的是不一样的,为此他熬了好几个晚上,才琢磨出一个合理的方案。
现在这个方案已经被实施下去了。
“小胡!快过来!小心水湿了鞋子!”
胡利农冲昔日的恩师笑了笑,弯腰将脚上破了洞的胶鞋脱下来了。
他是王文广回国任教的第一届学生,今年才二十八岁,因为成绩优秀毕业后直接留校任教了,这些年发表了不少论文,如果没意外,本来学校明年的职称评定,他能被评为副教授。
王文广笑着摇了摇头。
改良五百亩实验田,听起来是很大的一个系统工程,实际上劳动量的确也很大,但因为王文广他们整个计划都非常周全,不会出现返工和整改的现象,再加上有农场几千名的劳动力,等到了六月末所有的地块都收拾妥当了。
正好还能赶上播种玉米。
不要以为庄稼种下去了,等着秋天收获就行了,还要及时观察地块土质的变化,及时做出调整,还有对于玉米幼苗的成长,也是需要日日观察的。
因此,在儿子王建昌眼里,爸爸一次比一次黑,一次比一次丑。
“建民建国,你们是不是放假了啊?”
王建国点点头,说道,“是啊,爸爸,我们都放了十多天了!”
王建昌伸出拇指在嘴里咬了两下,突然问道,“爸爸,你们农场放假吗?”
王文广摇摇头,说道,“不放假,三宝也放假了对不对?”
王建昌点点头,说道,“对啊,哥哥弟弟和我都放假了!但妈妈只允许我们在家里玩儿,不能出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小建明实在太小了,建民建国再大也是孩子,赵珍珍都是早上就做好孩子们的中午饭,下午一下班就赶紧回家。
王文广扭头看向妻子,说道,“珍珍,辛苦你了!”
赵珍珍已经习惯了忙碌的生活,照顾四个孩子虽然辛苦,但对她来说,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管在单位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推开家门看到四个孩子的笑脸,她的心情瞬间就会变好了。
她摇摇头,说道,“文广,你不用担心我,我和孩子都很好,倒是你,最近瘦多了!你自己一定要注意休息!”
王文广点了点头。
前一阵子赵珍珍来的勤,那时候天气冷各种食品也能放的住,他吃了一些有营养的食品,气色好了很多,但最近因为操心的事情太多,的确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会感觉特别累。
而且最近食堂饭菜的供应又不行了,水煮菜里没有一滴油,小米粥倒是还有,但玉米面馒头就是定量了,每人两个,想多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因为伙食的问题,李场长还专门开会解释过了,他说因为今年冬小麦欠收,各地粮食非常紧张,他们农场的粮食虽然每月按时拨回来了,但难保以后每个月都这么顺利,因此,多余的粮食不是农场贪污了,而是囤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前几年的饥荒谁都不会忘了,因此全体人员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王文广又恢复了吃不饱的日子,而且干活儿比以前还多了,还更操心了,不瘦就奇怪了。
他不说,不代表赵珍珍不知道。
她盯着丈夫的脸仔细看了半天,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又吃不饱饭了?”
王文广一愣,摇头连连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情!最近太忙了,从早上六点就下地了,现在日头毒,晒黑了是肯定的!”
赵珍珍不信他的话,有些霸道的说道,“下个星期我还来!到时候给稍些吃的来!”
虽然王文广很想吃妻子做的炸油饼,炸丸子,焖鸡块还有油渍糕,但他更担心牵连到赵珍珍,就说道,“天这么热,你做了也放不住,算了吧,大家都在一起劳动,一起吃饭,我不能搞特殊化!”
赵珍珍瞟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王文广轻轻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农场来了一批新的劳改犯,恰好有两个分到了他们一组,那个人是惠阳县一中的语文老师,因为家里有个在国外的姑姑被下饭了。这个老师因为才进来,说话口不择言,把赵珍珍和她领导下的工会狠狠批评了一通。
王文广一般不主动过问赵珍珍的工作,他还以为这次调到惠阳,就是像国棉厂一样,单纯就是负责工会的日常工作,这对妻子来说算是轻车熟路,应该没什么压力。但通过那个老师,他才知道,原来这一份工作并不普通。
虽然这个工作可能对她,对孩子,甚至对他都是一种保护,但其实这是一个得罪人的工作,何况她又是一位年轻的女同志。
虽然一中的老师就下放的问题将赵珍珍批评了一顿,但对于她抄刘福生和何明伟的家,以及扳倒白县长,都表示了赞同,当然了,说这些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王文广的身份,为此还道了歉。
王文广无法想象,妻子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惠阳工作,一定是克服了无数的困难,才做成了实际是为民除害的事情吧。
只是这样出众恐怕也容易树敌,不说别的,惠阳那么多下放的人,这些人的家属,如果怀恨在心,写大字报揭发她每星期都来农场,和他实际根本没有划清界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宁愿不见到妻子。
赵珍珍还以为他不能理解自己的工作,叹了口气说道,“文广,我也是没办法!处在这个位置上,上头领导交代的事情不完成是行的!惠阳地方不大,我们工会已经将所有可疑的人员都下放到农场了,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大事情了,就是去厂矿机关做一下日常的宣传工作就可以了!”
王文广狠下心,沉着脸说道,“真是荒唐!齐老师的姑姑在国外,和他有什么关系?珍珍啊,你好好想想,你做这些事儿真的不亏心吗?”
赵珍珍抬头看了一眼丈夫,想解释什么,但又觉得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王文广看到她委屈的小模样,心里被狠狠刺痛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说道,“珍珍,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是前途无量的国家干部,连陈市长都欣赏的人,而我是一个需要劳动改造的人,以后,你就不要来探视我了!”
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四个孩子觉得很奇怪,他们还没来及和爸爸说话呢,着急的大喊,“爸爸!爸爸!爸爸!”
王文广听了心如刀绞,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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