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高兴的说道,“哎呀,爸爸你好厉害啊!”
这蝈蝈笼子编的比立志舅舅可好多了,小家伙越看越满意。
文广笑了笑,对妻子说道,“孩子们昨晚没闹人吧?”
赵珍珍摇摇头,说道,“没有!我们住在厢房里,那屋子很严实,还点了炉子,一点都不冷!”她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饭盒递给丈夫,低声说道,“你快吃!”
王文广掀开一看闪着油光的鸡块儿,虽然非常克制了,还是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农场偶尔也会改善生活,但最多也就是炖萝卜里面有点肉末或者加一个煮鸡蛋,赵珍珍上次来给他带了不少食品,除了常见的饼干点心这些东西,还有两瓶很难买到的肉罐头,虽然也很好吃,但和这种鲜肉做出来的菜肴还是不能比的!
赵珍珍将筷子递给他,他接过来就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
很快一饭盒的土豆炖鸡被吃得干干净净,就连一点肉汤也被王文广喝掉了。
赵珍珍将空饭盒装进挎包,又小声的问他,“明天你想吃什么,明天我还来!”
王文广只想吃肉,说实话被下放之前,他从来没意识到自己那么喜欢吃肉,一开始来到农场除了感觉特别累特别想家,再就是做梦都想吃肉,后来渐渐习惯食堂清汤寡水的饭菜,能多打一个玉米面馍馍就很高兴了,渐渐抛掉了不实际的想法。
但今天这土豆炖鸡勾起了他的馋虫,以前在家的时候,张妈和赵珍珍都很喜欢吃饺子,最多隔上一周就做一次,妻子的饺子做的尤其好吃,他感觉已经很久没迟到了,就笑着说道吗,“想吃你做的饺子了!”
赵珍珍点点头说道,“好啊!”
然而第二天的饺子,王文广没有吃上。
因为这天下午农场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农场自从出现刘主任和监管人员互殴之后,李场长在这一方面已经做得很注意了,不但给下放的犯人上思想课,还经常三令五申,约束手下不得随便动武,然而即便这样,也还是出了事儿。
吴清芳的儿子还不满一岁,之前去地里干活儿的时候都是吴清芳或者丈夫将小娃娃背在身上的,但后来天气变冷,小孩子禁不住冻,吴清芳又得了肺炎,拖拖拉拉一直不好,出工的天数大大减少,这让他们组的监管人员很不满,后来更是动了歪心思。
吴清芳虽然病歪歪的,但这完全无损于她的美貌,以前在大学那种地方她就很出众,到了农场之后更像是仙女一般的人物了,有些坏男人早就惦记上了。
有一次吴清芳的丈夫下工回来发现房间里有陌生男子的声音,他推开门一看,一个姓高的监管小头目正笑嘻嘻的说着什么,妻子被气得满脸通红,紧紧抱着儿子一言不发。
吴老师的对象林老师长得人高马大,是学校教职工篮球队的主力,他以前练过拳击,一拳能打掉人半条命,不过从不会无故欺负人,但此刻一看这种情况,他捧在手心上的妻子竟然受这种气,怎么可能还保持理智?他一把将小头目拽起来狠狠砸了两拳。
林老师还要再砸,吴清芳怕出事儿,赶紧制止了丈夫。
就这两拳也差点要了小头目的命。
林老师当时心里气愤,下手就特别狠厉,一拳砸在头上,导致了严重的脑震荡,另一拳砸在肩膀上,骨折了。
幸亏这些天在农场吃不好睡不好,他手上的力道不如以前了,否则两拳下去高大发就不是脑震荡和骨折的问题了。
林老师自然被当场抓起来了,高大发的手下还从吴清芳的房间里翻出来一只铁炉和一摞蜂窝煤,还有没来及吃掉的半只鸡。
吴清芳身体太弱没有奶水,几个月大的孩子又吃不了别的东西,这都是林老师想办法托人高价从外面买回来的。
为此农场不得不添了一条新的规定,为了避免发生火灾,不允许犯人在房间里私自生煤炉。
李场长觉得,一味的放假也不行,虽然过年没有两天了,再开工干活是不太合适了,但组织大家进行政治学习是必须的!他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第二天吃过早饭就组织了一堂思想课,主讲人就是他本人。
李场长本身是政工科干部,讲起课来滔滔不绝,而且这次的林老师打人特别恶劣,现在高大发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呢,大夫都说了即便是醒了,也可能和正常人不一样了!
他是真没想到,原来知识分子打起人来这么狠!
为了杜绝这一类事件再次发生,李场长的话越讲越多,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中午。
反正不用劳动,不听课也没事儿干,大家对此倒也不着急,唯有王文广急得不行,他担心赵珍珍和孩子们在探视室等得太久。
事实上他多虑了,早在半个小时之前赵珍珍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
确切的说,赵珍珍根本没能进来。
还是李场长下的命令,今日前来探视的家属一律不得入内。
赵珍珍一开始还有点不相信,忍不住套问了好几句,年轻的保卫嘴巴不严,告诉她农场出了一件大事儿今天是不可能探视了,让她明天再来。
第二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的中午,王文广终于吃上了热乎乎的饺子,赵珍珍等他吃完将饭盒放起来问道,“文广啊,昨天你们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短短几个月的劳动改造生活,已经让王文广认识到明哲保身的重要性,所以虽然吴校长一家在农场过得不好,他之前也并没有告诉妻子。但现在不一样了,以前吴校长一家好歹有林老师护着,现在林老师被抓起来了,他们一家老的老病的病小的小,看着着实可怜。
赵珍珍听完吴家的情况皱了皱眉头,说道,“文广,不管怎么说咱们两家是邻居,吴校长向来对你不错,吴老师也帮过我,现在这种情况咱们虽然帮不上忙,不过吴老师这么样可不行,孩子会被饿出问题的!”
王文广点了点头,吴家的儿子又瘦又小,还整日啼哭,长此以往的确不行。
眼看着除夕就要到了,赵珍珍很想让王文广和孩子们一起吃一顿团圆饭,虽然她觉得不太可能,这一世农场管的再宽松,恐怕也不会私自放犯人出来,但不管如何,她还是想试一试。
二十九日快中午的时候,她没带孩子来到农场,看着丈夫吃完一盒红烧肉,又从挎包里拿出煮好的二十个鸡蛋,让他悄悄捎给吴清芳。
但她从农场的大门出来后,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看着丈夫走进去了,又原路折了回来。
年底了来农场探视的家属很多,但只有赵珍珍是天天都来的,而且还给门口的保卫送过一点吃食,所以混得也算有点熟了,小年轻很奇怪,问道,“这位大嫂回去吧,一天只能探视一次!”
瞅着四下里无人,赵珍珍从挎包里拿出一袋奶糖递给他,笑着问道,“你们李场长在不在啊?”
小年轻点了点头,还好心的给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办公室。
李场长此刻将屋门紧闭,正在里面一个人偷吃。
说实话在来农场之前,他是有点不乐意的,不过经过了几个月的适应,李场长觉得自己现在的岗位很好,农场和别的单位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业务联系,因此关上门就是一个小世界,而在这个世界里他最大。
农场初建配置都不齐全,包括管理人员的配备上也是如此,虽然还有一位副场长,但已经年过六十,打算明年就退休了,因此诸事不管,农场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李场长自己说了算。
他尝到了这种专权的快乐和爽快。
要说唯一的不足,那就是农场的很多方针政策要紧跟市政府的风向,前些天上头传达了农场上下不准大吃大喝,犯人的饭菜标准也必须下调之后,李场长作为农场的最高领领导人要以身作则,早饭和午饭都是在食堂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