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听到她有些崩溃的声音:“……我也快疯了。”
刚重生的那一个月,她每晚都会梦到萧拓。
梦里出现过很多纷繁杂乱没有规则的场景,亦或是这一世的,上一世的,重叠交织在一起……每次梦的开头,都是他张扬的笑容和弯弯的眼眸。
那么明媚、阳光,让人沉醉。
每当她沉浸其中时,就会听到楚桓的声音。
“萧拓死了。”
然后那副她没有见过的画面便反复地出现在她脑海中。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一支箭穿过飘扬的冰雪,直直射穿他的胸膛。她仿佛能听到箭羽破开风的声音、还有利器刺进血肉时的钝响。
江元依趴在萧拓的肩上,低低地重复那句话:“……我也快疯了。”
眼前的光线忽然亮了些,江元依睁开眼睛。萧拓将她抱起,捏起衣袖擦了擦她眼旁的泪。
江元依看着眼前的南吾河,微微长大了嘴巴。
水面宽阔的南吾河仿佛一面流动的镜子,倒影着弯月和星夜,此时上面正随水漂流着无数闪着温柔光芒的灯。一眼望去,灯一朵朵延绵了几里,将这一片都映得发亮。
那温和而跳动的光芒,随着这柔和的水,一直流到心里。
江元依清亮的眼瞳里倒映这一整条南吾河。
萧拓将她放下,江元依跑到河边,蹲下身,从水里拿起一个。她本想细细看这灯的模样,拿在手中才发现,上面写了字。
“元依活着的第五十六年。”
她又捡起来一个:“元依活着的第八十八年。”
萧拓走到她身边:“南吾山上的老和尚,小时候告诉过我,只要诚心诚意为一个人点燃长寿灯,在上面写上她的名字,放多少盏,她便能活多少岁。”
江元依想笑他幼稚,心像是被放在糖罐子里泡着,都快甜出汁儿了:“你昨晚彻夜不归就是准备这个吗?”
萧拓又捡起一个,稍大些的:“我给你写到了一百岁。”
江元依看向他:“你自己呢?”
萧拓道:“一百零三。”
刚好,我们在同一年去世。谁都不用孤零零地待在这个世界上。
萧拓将灯轻轻放回河面,半蹲在岸边,垂眸看着那一片柔和的光,轻声道:“这几天,我想了下。如果让我待在家等你在外面打仗的话,我也会,宁愿不顾一切跑去战场上。”
在家日复一日地等着最爱的人不明生死,像逐渐榨干一个人流动的血、呼吸的空气……慢慢地,一刀一刀割掉身上的肉。
江元依眼睛从灯上移开,怔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江元依听见水流的声音,听见心跳的声音。
听见萧拓说:“可以。”
江元依拿着灯,站在原地,傻笑了起来。
萧拓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但从今天开始,我怎么训练,你就要怎么训练。”
————
“砰——!砰——!砰——!”
每响一声,晓晴就皱一下眼睛鼻子,跟演戏曲似得。竹衣也难得没说她,因为她也惊了。
自从那天回来之后,萧拓就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摘了,弄成了练武场。
二少奶奶自那天之后再没带过发簪首饰,随意扎着马尾,卯时起床,先蹲马步,在绑沙袋去国公府后山跑步,然后回来打木桩,一天下去,浑身青紫。午休半个时辰,下午练箭骑马,晚上读书学医。
二少奶奶还乐得不行,扎马步地时候跟少爷对着,两人不知道傻笑什么。
夫人和老爷见了也不奇怪,还从军队里派了两个人在萧拓不在的时候教。
此时两人正对着木桩打。
萧拓停下,站到江元依背后,纠正了一下她的手:“用这里去挡。”
江元依点点头,硬着手狠狠打过去,晓晴和竹衣听着都痛。
萧拓站在一旁看了会:“打木桩打了快两个月了,你跟我过招,我看看你进步没。”
江元依点头,她甩了甩手腕,站到萧拓面前。
女子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素布衣裳,腰间就一个布条子使劲一勒。但她身姿比以往挺拔了几分,精致的脸上流淌着汗珠,皮肤虽然还是偏白,但多了几分精神。那双眼眸,亮得惊人。
晓晴愣楞道:“好俊啊。”
身边不知何时围了不少丫鬟,纷纷点头:“嗯!”
江元依率先出击,她抬步朝萧拓跑去,微微跳起一个侧踢。萧拓握住她的腿,往前一推:“太慢了。先出手的时候,做不到快的话,就用些假动作。”
江元依紧抿着嘴唇,逼近到萧拓身边,双手紧握成拳,迅速朝他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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