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门关离陵阳不算远, 也不算近, 骑马快的话要一个时辰。
夏侯召心里想着在沈家的小姑娘, 这几日小丫头没给他写信, 他心里想的生疼, 所以赶忙处理完了军中事务,急急忙忙就驾马去了陵阳。
夏侯召的那匹照夜狮子骢身体矫健,肌肉结实, 一扬踢蹬的黄土飞溅。
“这一天天忙忙碌碌的干什么去?巡营不是都巡完了?”方副将皱眉不解。
“你懂什么?将军那是去陪未婚妻了,能不着急?”夏泺嘴里叼了一根刚生的嫩草, 斜眼鄙视方副将。
方副将熊掌一样手拍在夏泺脑袋上“就你懂!光棍一条,还敢笑话老子!”
思索了半刻,也翻身上马, 往军营外跑去。
“你又去哪儿啊?”夏泺叼着草,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
“回家陪媳妇去!你好好看着军营!驾!”方副将给夏泺留下的就是一道潇洒的背影。
夏泺将嘴里的草叶吐到地上“我呸!”老子回头娶个貌美如花的媳妇给你们看看,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嘲笑老子!
夏侯召对沈家的结构一清二楚,沈府西边儿的墙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鲜少有人巡逻, 他将马栓了,一个纵身就翻了过去, 并没有惊扰任何人。
沈大老爷不许他们成亲之前见面, 所以夏侯召只能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人看见。
江氏端了栗子糕来给木宛童,她轻轻搡了搡木宛童的肩,声音轻柔
“阿宛,你晚饭没吃多少东西, 这样可不行。白天时候说想吃栗子糕,舅母给你做了,多吃两块。”
木宛童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心口还发胀,但已经没有白日时候那样的无法开解了。她赌气的想,谁离了谁还不能活?
她从被褥中钻出来,脸和眼眶都是红红的,眼角像是颤颤巍巍轻描的一抹胭脂。
“这是怎么了,谁给我们阿宛委屈受了怨不得晚上都没胃口。”江氏将手里的盘子放下,赶忙去安抚。
“不是,只是想着马上就要离开家里,我舍不得。”木宛童揉了揉眼角,宽慰江氏,免得她担心。
江氏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谁惹得阿宛不高兴了呢。便递了块儿栗子糕过去“中午就吵着要吃,喏,尝尝,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木宛童就着江氏的手小口咬了,栗子糕入口即化,绵密细腻,甜香的滋味流窜在舌尖,使她半日来的不快都被抛之脑后了。
“还和以前一样。”木宛童声音软软的依偎在江氏身边。
或许是这几日要离家了,所以情绪格外的敏感,动不动就红了眼眶。
“怎么又哭了,瞧瞧这小可怜儿样。”江氏蹙眉,替她擦了眼泪。
木宛童摇摇头,她以前不爱哭啊!就连父王死的时候都没掉一滴眼泪,现在是怎么了?年纪越大,怎么还变得越来越娇气了?
“就是想着,若是离开家里,恐怕就吃不到舅母做的点心了,心里难受。舅母,我不想嫁人了……”
若是方才她说出嫁后会想家是为了安抚江氏,不让她生疑,那现在就是实打实的未离家就开始思家了。
夏侯召一身玄色衣衫,静静的贴在墙角,将二人的话都听进耳朵里。
他不知道木宛童为什么哭,他没有亲人,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只是觉得这种伤别离十分的莫名,童童为什么要为除了他以外的人哭?为什么会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不想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
夏侯召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底幽深不见底,闭了闭眸,才将疯狂压下去,他感到十分的暴躁,童童不喜欢他这样。
松开的手掌里血迹斑斑,是他用指甲划伤的,像是丝毫不觉疼痛一样,他只是甩了甩手,面上恢复平静,心底的躁动只有他自己一人知晓。
他一直在向木宛童喜欢的样子转变,尽量收敛脾气,尽量做一个和善的人,尽量去考虑她的感受,尽量变得不像他自己。他觉得,只有这样,童童才会喜欢他,事实证明,他虚假的那一面,童童是喜欢的。
他本来可以继续伪装,伪装的万无一失,伪装成贴心温柔的样子,或许伪装一辈子,他有这个耐心。但是他恐惧于某一天会暴露,会让童童离他而去。那种抽筋洗髓的感觉,他无法想象。
但是现在木宛童会为舍不得沈家而哭泣,会为了沈家的人而感到不舍,夏侯召油然而来的升起压迫感,他讨厌木宛童心里放着别人。他能把木左珩送的远远的,却不能把沈家人送的远远的。
夏侯召想要打造一座黄金的笼子,将木宛童锁在里面,谁都不给看,谁都不给瞧,也不能让她看见别人。
但是这样的话,童童会恨他的啊!夏侯召颓然的倚在墙边。
方副将算是最清楚夏侯召性格的人,他常说,夏侯召偏执又疯狂,想要的东西打碎了揉进骨血里,这样才能放心。这样的性格,是夏侯召狠刻在骨头里的,除非把骨头挖了,才能改变。
木宛童不信,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夏侯召,她不知道,夏侯召为了得到她的心,将这份偏执和疯狂已经深深压制进心底。夏侯召不知道自己还能压制多久,近来情绪反复无常。
当然夏侯召也不知道,在今日木宛童知道自己被怀孕的那一刻,就已经埋怨上他。
过了许久,江氏看着木宛童啃了两块儿栗子糕,方才放心的离去。
她摸了摸木宛童细碎的鬓发“童童早些睡。”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最好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外孙,你外祖母若是知道她要当□□母了,恐怕高兴地什么病都没了。”
木宛童一阵窘然,她肚子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却只能迎合的点头。
外祖母若是知道自己当□□母会很高兴,但不会在外孙女未婚先孕的情况下当□□母高兴,说不定还要气到病情更加严重。
夏侯召也将江氏这句话都听进去了。
他的手有些颤抖,不是说江氏没有告诉童童吗?
作者有话要说:阿召,你完了!童童生气气了!
第七十三章
不过, 应该不重要吧, 童童不会介意的, 童童一定不会介意的……
不多时候, 江氏带着自己的丫鬟走了。
夏侯召一直站在门外, 站了一夜,等到房里熄了灯,等到天蒙蒙亮, 他也一直不敢进去。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衫,玄色的布料湿透, 束好的发上沾着一层蒙蒙的水珠,像是一层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