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界低就是眼界低,是刻在骨子里的小家子气和妇人之见。
“当时我也非常惊讶。”
可卓青似乎毫不介意她那冷嘲打量,飞快转开视线,便继续后文:“一亿八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是司予宁愿临时从公司赶回来,也一定要参加拍卖会,并且对这枚钻戒势在必得,我更不好去拦。”
她说着,从手包中取出那缎面首饰盒。
捧在手中,满面真挚。
“——直到,司予跟我讲了一个故事,让我无数次泪流满面的故事,我终于理解了他。”
叶梦:“……”
叶梦: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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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青是编故事的行家,谎话一向张口就来,这也是她这么多年,能够安心扮弱的主要潜在实力。
当然,说谎编故事也不是她主动想学的。
主要是因为小时候,桑桑经常一晚上睡不着觉,她最听不得妹妹喊痛,就忍着瞌睡,一边给妹妹按着半边身体,一边呵欠连天的给人讲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讲完了,怕桑桑再哭,她就开始自己编故事。
从“灰姑娘成为王妃后拳打两继姐,脚踢毒后妈”,讲到“白雪公主身披战甲,舞会上和王后大战三百回合”。
讲的那叫一个激愤难挡,抑扬顿挫,桑桑听得眼睛眨巴眨巴,啪啪鼓掌——然后更睡不着觉了。
卓青:“……”
她讲故事的才能于是被无数次吵得不得安宁、梦中惊醒的阿妈扼杀在摇篮里。
没想到时隔多年,又公开重拾老本行。
好在她脸皮厚,不露怯。
一向走实在稳妥路线的她,在打定主意用钻戒替代自己那副画当做礼物之后,甚至在上台前那短短数分钟内,就精确地捕捉统计了老太太的“爽点”和“雷点”。
无非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添油加醋加工到无比美观,再用动人的辞藻说出来而已。
至于是真是假,人的记忆总是容易被欺骗的,站在当事人面前她都敢说,就更不怕台下那些人听出端倪来。
她笑意更温柔。
含泪的表情更深情。
一开腔,便先打起感情牌:“众所周知,紫色是奶奶最喜欢的颜色,司予从小和奶奶感情深厚,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这点。他跟我说,小的时候,他曾经弄脏过奶奶一件漂亮的紫色旗袍,那是她的嫁妆之一,也是她最喜欢的陪嫁衣裳,可即便如此,奶奶也没有对司予多加责怪,只是擦了眼泪,偷偷把旗袍保留下来,藏进压箱底的角落,司予看着那件被弄脏的旗袍,从那以后,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想要为奶奶找到全世界最动人紫色、一颗装满孝心的种子……”
纪司予:……?
他方才还不动如山、胸有成竹的神色险些一崩。
卓青,不愧是从小到大都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女人。
说得情真意切,说得他都差点忘了,其实自己当时的结语,是冷冷一句【老太婆心眼多,为了让我道歉,罚我跪了三个小时,最后温温柔柔来扶我——这就是她的教育】。
倒是老太太眉心一抽。
……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我当时想的是,这样一笔钱出手,实在需要深思熟虑,但原来司予也早有他的打算。”
卓青不管那么多,一语落地,再打“事业牌”:“可原来,这笔钱不是出自公司,而是要追溯到司予和我大学时,那段早期非常困难的创业路。”
“司予眼光独绝,投资精准,从两万到五百万,花了半个月,然后,就是从五百万到三千万……到两亿,短短五年间,翻了一番又一番。这一亿八千万,都是他在自己的私人投资中周转而来的资金。”
她掷地有声,一字一句。
“这一亿八千万,每一分钱,都象征着他的成长。而这份成长,是奶奶给予我们资本、机会和动力,所以,奶奶是世上最配得上这枚戒指的人。当他告诉我这一切时,我一下了然了,也深受触动。”
纪司予:……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话应该是——
“奶奶。”
可也没等他想。
卓青直接扭过头来,手里捧着那缎面戒指,微微沤红的双眼,还配合着不知何时挤出来的几颗眼泪,又被她大庭广众下“轻轻拭去”。
“奶奶,这么多年来,你对司予的栽培,对我们的关爱,一切的一切,成就了今天的我们。”
她说着,把戒指轻轻放在老人手心,“这段时间以来,司予和我一直藏着这件事,就是想要留给您一个大惊喜,希望您不要嫌弃,也希望您相信,他的未来绝对不止于此,他还会为您寻找到更多更多世间的美好,和我,和大哥大嫂,二姐,三哥三嫂一起,陪您安度晚年,阖家团圆。”
“您永远是他最尊敬,最爱戴,最放在心上的长辈。”
老太太眼底微动。
哪怕离得这么近,她依旧看不懂那幽深晦涩的双眼中,这次又藏住什么打算,对自己又是怎样的看法——
可是。
卓青垂眼,看了看老太太覆在自己手背上、爬满老年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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