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经费是他布置给学生们的作业。傅子寒在那些学生不解的问为何要布置这样的作业时,只笑着回答他们:“你可知你早餐中一枚鸡蛋价值几何?可知你府上采买物品的收入与支出是否正常?”
当然还说了其他一些他所知道的,大户人家的家奴敛财的途径,完完全全的打开了这些学生们的视界,刷新了他们对于金钱价值的认知。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能接受。有些学生还当场气愤的说“傅先生忒庸俗”之类的话,好像去计较钱财对于他们来说有多么掉份。
傅子寒也不恼,他们这些官宦人家出来的孩子,打小长在蜜罐里,怕跟他们说鸡蛋是树上结的果子他们都能相信,所以那份莫名其妙的清高也不过是长辈们培养出来的,以后若是为此吃到苦头,也只能说自食其果了。
但是更多的学生将傅子寒的话听进去了,特别是那些低阶官员家族的孩子,还有就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孩子,他们会很认真的去思考傅子寒教给他们的所有的知识,哪怕思考到最后,他们无法理解或是接受傅子寒的某些观念,但也不会去否定夫子讲的是错误的,只能说自己所处的地位跟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
这最后一句话也是傅子寒教导他们的,是在讲“设身处地”四字的时候跟他们说的这番话。细思之后,十分有理。
第82章 群殴事件
进入腊月, 天气十分寒冷, 四人组的训练大部分放在室内进行。
早上依然是经义作文,午休之后便是对击。对击只有两种兵器,长剑亦或长枪。
剑上裹了白布, 长枪枪头也用棉球包裹。都是为了避免伤到同伴。
除开对击课程之外,还有射击课, 从三十步开始,每中一次便后退一步。这课程张方能到七十九步上射中对面悬挂的铜钱,秦公子也是六十五步,杨嗣五十七步,史三公子五十四步。
差距都不大, 这更加激起了几人想要超越对方的念头。这几日天降大雪, 他们甚至约好让柳夫子跟严夫子带着他们去后山狩猎。
都这个时候了,四人也没再想找家里人接他们回去,甚至相比其他学子的课程安排,他们更喜欢目前这样。
但是因为白天的时间变短,加之大雪无法进行室外训练,所以晚上的时候他们四人外加借住在此的傅立文就会聚到一起, 做投壶游戏, 输了的人或是写一篇诗词, 或者累积两次写一篇文章,反正惩罚的内容都跟科举考试内容相关。
傅立文还专门跑回去“偷”了一坛子夏天酿的荷花酒。
本来该是过一年再喝最好, 但那个时候,酒味较浓郁, 不善喝酒的人易晕头。现在喝的话,酒要清淡一些,微微偏甜,正适合他们这些学子。
没曾想史三是个好酒的,偏酒量又浅。那些适合女子喝的果酒,他觉得像甜水,可男人喝的烈酒,他一碗就能倒下。
傅立文拿来的这坛酒,最多不过三斤,一人喝两碗就没有了。
他最初的时候还觉得这酒除了颜色好看外并没有多特别,哪知道一入口就感觉清冽,没有烧刀子的火.辣,又比果子酒多了甘醇。史三当时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酒坛,一副想要直接抱走的模样。
傅立文其实对酒的兴趣不大,他更喜欢喝茶。但是这种天气,喝一杯酒暖暖身体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几人在房间点燃了炭盆,开了两扇侧窗,坐成一圈玩得热闹。屋外树下,傅子寒裹着厚厚的裘衣透过窗缝看了他们一会儿,悄无声息的又离开了。
对于儿子偶尔的放纵他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更何况这只是几个孩子打发时间的玩闹,没去什么秦楼楚馆就已经很乖了。
刚走到自己书舍门口,打算进去读两本书再回房睡觉,却没料到进去之后就看到文老先生抱着暖手炉坐在书案前翻看他的教学笔记。
傅子寒的书案是经过了特别设计的。白天是规规整整的书案,下学后,让小厮将厚厚的棉布围子罩上书案,只露出中间的桌面,而他则将腿放在书案下,都不用点炭盆,就足够暖和了。
再冷一点的话,几位老先生的书舍会开始烧炕,以免老人难以度过严冬。
“子寒,前几日太学和国子监闹出的那事儿你可知道?”
傅子寒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文老先生说的应该是太学和国子监的学生去喝花酒,结果在楚馆里话赶话的打了起来,据说断腿的有两人,还一个被砸了脑袋,现在都躺在家里,估摸着快要不行了。
“弟子听过一点,但是具体的并不知道。”傅子寒想了想,又道,“弟子听人说,快不行了那位是晋州知府的幼弟,前阁老的小儿子。”
“嗯,没错。”文老先生捏了捏鼻梁,冷冷的哼了一声,“现在阁老夫人扭着祭酒大人要说法,说她儿子只是应同窗相邀,去喝酒听曲儿,却遭此横祸,要祭酒将肇事之人交出来。”
“那就交出去啊。”傅子寒耸耸肩,他觉得人家家长的要求也很正常,谁家儿子被这么着了,也得雷霆大怒。
“你说的轻巧。”文老先生白了傅子寒一眼,叹气,“肇事的人是楚贵妃的侄儿,京卫指挥使司楚同知的嫡次子。而且拒他家二公子讲,原本以言语挑动两边人打闹起来的元凶就是这位前阁老的幼子。平素在国子监里也是个挑拨生事的家伙。”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只是几句言语挑拨就闹成这样?国子监和太学的那些学子莫不都是傻子?
文老先生没吊太久,直接跟傅子寒说了真相。
还真真是前阁老的那位幼子闹出来的事情。本来两边人都好好的听曲儿喝酒,偶尔做一首诗附庸风雅。
这年代不是很喜欢传唱文人的诗词么。他们就比试那边写出来的诗被唱得多。因为都是众目睽睽之下写的,所以也没法去买通弹唱的姑娘专唱哪边的。
刚巧到第五首上,前阁老那边的诗被连着唱了两首,而楚公子这边相当于输了一局。原本这样也就算了,大不了讽刺两句也就行了。可那位前阁老之子也不知是哪根筋皮了一下,不但群嘲了楚公子这边的人,还涉及到对方的父母兄弟,这就不能忍了。
一边是国子监,一边是太学,本来就有种天然隐晦的对立,这一闹起来,趁机下黑手的人也不少。
楚公子是动手推了前阁老之子一把,但是据他说,当时那家伙是跌坐在案几上的,之后他就转身去劝架了,至于那个嘴贱的倒霉孩子怎么滚下楼梯撞坏了脑袋,他真不知道。
“就算他不值得,那对方也该有人看到才是,再说了,他们闹起来,那楼里的伙计难道不会上去分开他们?那么多人就没一个看到人是怎么摔下去的?”
文老先生沉吟好一阵才带着疲惫开口:“前阁老跟楚公子的祖父本就有些私怨,这次事情发生之后,其他人都怕牵扯进去,因此上没有一人说看清楚了,只说看到楚公子推了对方一把。”
一听又是这些私人恩怨扩大成家族仇恨,傅子寒就有些头疼。
“老师难道你要掺和进去?”
“我看起来那么傻?”文老先生瞪了傅子寒一眼,转头又叹气,“为师以前跟前阁老有几分交情,今日阁老夫人遣人找到你师娘,说是想要求老夫出面,去向圣人求个决断。”
“这怎么让圣人决断?”傅子寒有些啼笑皆非,“若是觉得有问题,那就直接找刑部去查案,再不成直接报到大理寺去,让圣人给断谁是谁非,她怎么想的?”
“还不是因为楚家有个楚贵妃在,前阁老夫人害怕楚贵妃给圣人吹枕头风,让她儿子走得不明不白。”
不管前阁老家有多少理由怀疑楚家,傅子寒都觉得他们这样做不对,说不得还会让圣人发怒。而看样子自己老师是被说动了,这真要去开了口,圣人不能直接责怪前阁老遗孀,只怕会迁怒文老先生。
“老师,这事儿弟子建议您别去,不管是不是他的原因,这无缘无故摔下楼肯定是有问题的。当务之急是先去找刑部的人查看现场,同时请太医给积极救治。这责任还没明确,就找圣人直接降罪楚家,怕是真要跟楚贵妃杠上了。”
文老先生何尝不知这事儿不可为,但是对方的身份也是个问题。他跟前阁老有同窗之谊,对方病逝之后,其家人还是第一次找上门来。若是不予理睬,只怕传出去会损了名声。
傅子寒无奈之下只能说他先去找渝夫人打听打听,若是可行,那么先生再去求见圣人,若是不行,哪怕损了名声也不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