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错当真狠毒。
便是赵常乐不来,公子息想,自己怕是也命不久矣。可她还是来了。
老天也不忍他死的孤独,对吧。
此时此刻,灯火昏昏,她披着他的衣服,像是披着嫁衣。
这破陋小屋就是洞房,只有他们两个人。
公子息一辈子寡亲缘,生命中所有的温暖都是赵常乐给的。他的执念也只有她一个。
他将赵常乐抱在怀里,感觉到血液中的毒素在流淌。
但他还是紧紧抱着她。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夜色是多么安静,那些遍布全城的搜捕,一点余波都没有影响到这小小院子来。
赵常乐挣开公子息的怀抱,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觉到他睡的很熟。
她压下自己眼中的冷意,站起来,走出门外。
院子里两个暗卫席地而坐,见她出来,立刻睁开了眼,“女郎,何事?”
赵常乐对那个一来就没收了她匕首的暗卫吩咐道,“息哥哥受伤了,伤口不处理会恶化的,他本来就身体不好,万一发烧了怎么办?这会儿大半夜的,他们应该也没有在搜捕,你偷偷去药店给他弄些药回来。”
那暗卫皱眉,“这是公子的吩咐?”
赵常乐仰着下巴,“你什么意思?你若不信,进去问息哥哥。可他刚睡不久,你自己去叫醒他!”
那暗卫不语,赵常乐冷哼,“我只是要你抓药,你何必如此推搡?”
暗卫沉默片刻,闷声,“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罢站起来,倏忽就跃上墙头,像黑猫一样不见了。
然后赵常乐才对另外一个暗卫道,“夜深了,你去四周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毕竟马上就要睡了,睡前最后查探一下。”
那暗卫亦点头,跃上墙头不见了。
于是这农家小院里,只剩赵常乐与公子息。
赵常乐走入屋里,坐在公子息床边,手里拿起灯盏。
他睡的多熟,眉修目长,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一位兄长。
她对他掏心掏肺的好,最终却导致自己家破人亡。
赵常乐面无表情地端着油灯,欲将油灯倾倒在被褥上。
谁知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伸出来,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
本该熟睡的公子息睁开了眼,“笑儿,你恢复记忆了?”
赵常乐大惊,连忙就要抽出自己的手,可公子息的手却死死抓着她,她竟然一动都不能动。
公子息脸色不变,甚至眼眸中更加缱绻,看着赵常乐,“你想杀了我报仇,是吗?”
赵常乐恨意蔓延,死死瞪着公子息。
感受着肩上的伤与体内的毒,还有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公子息忽然笑了。
“我最疼笑儿了,笑儿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公子息眉眼深情,望着赵常乐,“哪怕笑儿要我的命,我都给你。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要你和我一起死。”
他声音低低的,虚弱喑哑,却格外暧昧,仿佛是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油灯被公子息擎在手上,赵常乐盯着那一豆灯火,良久,忽然笑了笑。
“好呀。”
她站了起来,将门闩插紧,将窗户紧闭。
屋内的人逃不出去,屋外的人也进不来。
赵常乐眸中有癫狂之色,她坐在了公子息面前。
是公子息屠了赵氏,可最初将公子息从冷宫里放出来的,是她。
罪孽追踪溯源,原来都在她身上。
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死。
公子息伸臂,将赵常乐搂在怀里,然后右手一松,油灯掉在被褥上。
火苗遇棉,迅速开始燃烧。
火燎上木质的墙壁,燎上公子息的衣服,也燎上赵常乐的衣服。
无论衣服本来是什么颜色,此时被火灼烧,就是火一般的红。
是婚服的颜色,犹如他们今夜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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