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哼笑一声,我知道自己猜错了。
我挠挠头,“那是……”
他看我坐不安稳,一直在脚跟儿上乱扭,这才清了清嗓子指点我,“蔡家确实有问题,蔡清的哥哥蔡新知已经被抓了,蔡家人也都被禁足在府中,如今只要朕拿到证据,他们一家立时就被抄家流放。”
我吸了口气,心中一阵畅快!这才叫报复呢!这才能叫他们悔不当初!
叫他们竟敢害我妹妹!
我攥着拳头,长长吐了一口气。
回到我自己的问题上,我又茫然了,“蔡家有问题,蔡清的哥哥蔡新知……这些其实,其实都不是我查出来的,是纪文……纪文和傅锦荣他们从家中亲长的口中打听来的。我倒是……”
我倒是一无所知,这会儿我觉得自己很蠢,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做储君?
“君主高居庙堂之上,自然不可能事事明察秋毫,可他若想要做到明察秋毫又该怎么办呢?”父亲问我。
我愣了一下,“啊?”
“那就是在他想要看清楚的地方,培养自己的眼睛,一个人厉害不算本事,一个人若能叫厉害的人都为自己所用,在他希望有人为他效力之处,总有忠心之人为他出谋划策,才是真厉害。”父亲笑了笑,“你能有多少的精力?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所以当把你的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能让别人为你效力的地方,要懂得放权,懂得信任。”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是我可以倚重纪文和傅锦荣吗?”
父亲笑了笑,“你的朋友值不值得信任,倚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我心一阵紧张,又莫名欣喜。
“他们今日为了护我,不惜把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任凭自己挨打受罚。他们对我,是有忠心的!我愿意相信他们!”我用力说道。
而后我一直盯着父亲的眼睛,我看到他似乎有一些赞许。
“但你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知道是什么吗?”他问我。
我的心急速的下沉,我做的不好的地方可太多了。
“倘若我的朋友信任我,效忠我,我就该有力量保护他们,值得他们效忠……但我却、却什么都没能为他们做,他们是好臣子,我却不是好君主。”我声音越来越小,说道最后,我简直要哭了。
父亲今日却一反常态的没有那么严厉,他抬手摸摸我的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你能做什么?莫因为过去的失误,而推卸当下的责任。”
我咻得抬起头,“我还能弥补吗?”
不等父亲说话,我就掰着指头说起来,“我可以送礼物给他俩,上次纪文还说,他很喜欢他大哥珍藏的那种徽墨,他说那中墨细腻带香,书写出来十几年都不会褪色。可他大哥宝贝的紧,不肯给他用,我看阿娘那里也有,我去向阿娘讨来,送给纪文。傅胖……咳,傅锦荣喜欢吃阿娘小厨房里做的那种带茶香的点心,我去叫他们做了给锦荣送去。唔……还有阿娘的药膏,那种碧玉膏,涂抹了他们的手也能好的快些……”
我掰着指头,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父亲却只是抿着茶,一言不发,目光还算温柔的看着我。
我一时又心虚起来,不晓得自己说的对不对。
父亲放下茶盏,“你想明白了吗?”
我呼吸一滞……明白啥?
许是我呆滞的表情,叫父亲无奈笑了笑,“你要弥补朋友,还是要靠家里人,你的至亲之人……怎么一开始你怀疑蔡清的时候,没想过告诉你的父亲母亲呢?这天下都是你父亲的,你既查出伤害你与妹妹的人,难道你的父亲不能为你们报仇吗?”
我心里猛地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你可以相信倚靠你的朋友,怎么反倒你的家人不是你的倚靠了?”他收敛了笑意,认真看我,“你的家人,他们也想保护你。”
我想……父亲想说的是他自己吧?
他想告诉我,他也会挺我,保护我,为我出气……可是,他是个有点儿别扭的男人,他能说出如今一番话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先前,我中毒以前……叫他说这一番话,估摸都是妄想。
我咧嘴笑起来,“爹爹,孩儿错了,我最该相信,最该倚靠的人是爹爹。在我长大以前,我可以倚靠爹,我也会丰满自己的羽翼!”
我见他终于笑起来。
哦,原来他领我来他的御书房,其实就是想告诉我,他是说到做到的人。
他不会像以前对我那么严厉,对我阴阳怪气……他想告诉我,我有困难可以找他。
男人真是别扭。
我与爹爹在御书房谈心之后,没两日,蔡家家中就发现了毒害我与妹妹的毒药,并且他们家人结党之时,也被拿到了把柄。几十封密信,被送到了宫里。在他家的密室里甚至发现了黄袍!
他们不臣、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蔡家全家被流放,女眷与孩子皆被贬为奴籍。
我托着下巴,在寿昌宫里看着满床打滚儿的妹妹。
她终于如阿娘所说的一样,长的比以前还健康,她活蹦乱跳的,小脸儿红扑扑粉嘟嘟的,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我这做哥哥的充满了骄傲和自豪感。
“哥哥,吃糖,吃糖……”她说着把自己的脚丫子,伸进我嘴里……
我正憨笑着,猝不及防被她塞了满嘴……
我一把拽住她的脚脖子,趴在床边,假装狂吐。
她在床榻上,笑的乱颤,连硕大的罗汉床都跟着她颤。
我的心尖儿也跟着一颤颤的……这哪是什么小天使啊,阿娘说,她是我们的小天使……我看她是我的小恶魔还差不多!
我有点后悔了……当初我为什么一定要反对爹爹叫她“宁馨儿”,执着的要喊她糖糖?
她在爹面前,惯会撒娇,装乖巧……爹一来,她就钻进爹爹怀里,抱着爹爹的脖子说,“宁馨儿想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