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遇微微叹了口气,若是没有老天爷的示警,恐怕他也会在措手不及的灾难中坐地嚎啕大哭了。
人群中声讨的声音越来越多,钱元也有些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上前查看皇榜,是真的无疑,毕竟普天之下无人敢捏造这个,难道真的有问题?
钱元交代副手看守此地,而他飞快的朝皇宫而去。
同一时间在贡院里完成任务的大小官员们觉得差事顺利完成终于可以回家洗洗好好睡一觉了,然而东西收拾好,外头一直看守的锦衣卫却进来了。
主考官付林收敛起好心情,客气问道:“不知曹大人这是做什么?”
曹顺并未作答,扬手道,“全部拿下,分开关押。”
众人一凛,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事情败露了?
不等他们交换信息,一众官员迅速被包围而后又飞快被带走。
贡院内上到主考官下到打扫号舍的衙役全部带走下到诏狱。一众人员下到诏狱心都凉了半截人人自危,这诏狱是什么地方?进来还有出去的可能吗?现如今恐怕只能盼着外头的人想办法了。
到了这种地步,官位高的人或许还能扛一下,像底层那些却是在锦衣卫的打骂和各种手段中招了。
诏狱中宛如人间地狱,外头得知计划失败的人也是人人自危,甚至有人开始想要收拾细软将家中子弟送走了。
然而永安帝既然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又怎么可能放跑一个,京城各大城门全是永安帝的亲信把手,宁肯错抓一千不能放跑一个。你跑说明你心虚你有问题,举家抓起来审问,总能问出个一二三来。
宋子遇此时却对这些并不知晓的,他自打看到皇榜那一刻便知道梦里的成了真,皇榜上果然没有他的名字,而他的文章却作为第九名的文章贴在那里。
他为何被选中?和他一起被选中的人为何也恰巧中了招?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家世平平无奇,小户人家,世代泥腿子。甚至不用做多调查便能仅凭糊名的籍贯将他们没有靠山这事做了判断,他们这些人在当地都没有靠山,跟别提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了。
耳边全是同科的举子安慰和声讨之声,邓繁得了亚元,此时也没有半分喜色,他看着宋子遇道,“咱们先回去吧。”
宋子遇看着皇榜道,“圣上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对吗?”
”这是自然。”邓繁肯定道,“圣上是生命之君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的。”
而且据他猜测,这会试成绩估计最后会作罢,兴许是明年考或许再过段时日重新再考,那时是什么情况就说不好了。
“我们回去吧。”宋子遇说着和邓繁出了人群,而贡院门口也因为榜单文章与他们知道的所有人不一样越发的多了。
两人刚出了人群,就见前头大街上有人围聚,宋子遇抬头看了眼,竟是一队军士扣押着几个身穿普通服饰背着行囊的男子。
宋子遇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与邓繁一起回到家中。
徐容绣自打那日开始做起鸭货生意,整日有了事情可干,而她手艺好,慢慢的也与来买鸭货的人说话,附近的人家也都知道了这鸭货竟是举人的妻子做的。虽然有人家的太太觉得女子抛头露面不妥,但大家却都知道了这家的存在,如此宋子遇也不担心他不在家时有人对徐容绣不利。
“卖好了?”宋子遇到了后门那,徐容绣正在收拾东西,见他来了,顿时眼前一亮,“灶房里还有一盆子,你再去端来。”
自始至终徐容绣都没问今日之事。宋子遇闻言进去灶房端了木盆出来,便站在一旁看她卖东西,有来买鸭货的熟人瞧见宋子遇惊讶道,“这便是宋家举人老爷?”
徐容绣点头应是,宋子遇也温和的颔首示意。
但京城多豪富,尤其这附近住的本就是清贵的翰林,官见的多了再见个举人也就不足为奇了。买东西的人不少,来一个便瞧宋子遇一眼。
宋子遇被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可扔下娘子在这他又觉得心疼,便过去帮徐容绣收钱找钱,夫妻俩合作默契,闲暇时相视一笑,一切都那么美好。
不到午时,两盆子辣鸭货全部贩卖一空,徐容绣毫不客气的指挥宋子遇将东西搬进家里去,又把门锁上,转头抱住他饿腰问道,“你不开心。”
她用的是肯定句。两人成亲快一年半了,徐容绣觉得她的男人即便在外一副文弱可欺的模样,在家却是该如何就如何的。
可他今日从他眼中看到了难过,一向坚强的夫君难过了,伤了心了,徐容绣也觉得很难受。
宋子遇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进屋在说。”
宋子遇将东西收回灶房又把锅碗瓢盆清洗赶紧,抱着徐容绣便进了屋。外头树上奉命保护顺便监视这夫妻俩的锦衣卫见此有些为难,人家夫妻间的事要不要继续看看?可对方又非大奸大恶之人,想必不用吧。
踌躇间房门已经关上,徐容绣刚想说话,宋子遇看了眼外头道,“里面说。”
夫妻俩到了里头在床上坐下,宋子遇轻声道,“进了院子外察觉咱们似乎被人监视了。”
徐容绣顿时大惊,当即便要抄杀猪刀,“谁!”
宋子遇微微皱眉,“不知,但似乎并没有杀意。”
就他娘子这些年谨小慎微的感觉,若真有危险定能察觉,如今未能察觉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对方没有危险。
徐容绣道,“这京城实在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呢。”宋子遇满嘴的苦涩,“以前只觉得中了进士光耀门楣娘也能跟着过好日子,竟未想过中了进士后会如何。未中的情形到也幻想了许多,竟从未想过这世上竟有这等事,而我还非常倒霉的摊上了。”
宋子遇握住徐容绣的手道,“我与邓兄猜测,若是这事成功闹大,会试恐怕要重新考了。”
这种事不光在本朝,便是在历朝历代那也是骇人听闻的事情了,更何况他们这些小人物 。
”邓兄本可以不予理会,毕竟他本次是亚元,若是重考……”宋子遇叹气,“谁知道又会如何。”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有事与娘子商议。”
徐容绣见他说的郑重,也不觉坐直了身体,“夫妻有话直说便是。”
亲眼瞧见自家娘子在京城卖的风生水起,宋子遇现如今竟不知如何开口,他道,“我的本意是不管再次会试如何,都要离开京城去做地方官,未来的事我也说不好,但我觉得与其在京城中与鬼共谋,不如去地方做些实事,邓兄也是这个意思。”
原来是这个,徐容绣松了口气无所谓道,“京城的确不易过,那咱们便到地方上去。”她好歹有好些未来的记忆,说不定她还能在地方建设上能够帮助宋子遇呢。
见她支持自己的决定,宋子遇站起身来,深深做了一个揖道,“多谢娘子体谅。”
徐容绣靠在他的肩头道,“你走到哪我的铺子都能开到哪,你尽管往前走便是,若是有朝一日穷的吃不上饭了,我来养你。”
宋子遇本有些心猿意马,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压力巨大,这要是一不小心,他岂不是成了吃软饭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