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第一次见顾肴是在她十二岁零三天。
父亲被披散着发的女人推靠在墙上,默不作声的挨了几个耳光,却始终没有还手。
她嘴里念叨着,你把我丈夫还给我!那贱女人呢,你把她叫出来,偷人偷到我头上!
顾肴站在门外,双手拽着裤腿,似仇人一般看着陈瑜。
陈瑜也是那一天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同顾肴的父亲丢下各自的家庭私奔了。
在她十二岁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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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瑜将自己沾满墨水的书从垃圾桶一本一本翻出来,再用纸巾一页一页擦干净。
戏弄她的人仿佛乐此不疲,高一开学不过一周,她的新书已经进了三次垃圾桶。
陈瑜与顾肴的缘分,大概是那天被强行写下了。
搬来偌大的B市,却偏偏跟顾肴同校,初中直到高中。
陈瑜拼了命降低存在感,只恨自己不是个透明人,却任然避不开同学间越传越夸张的流言蜚语。
诶,听说陈瑜她妈是卖的,丢下陈瑜跟别人跑了,而且陈瑜跟她妈一样,这才多大啊,睡了几十个男人了
这都是顾肴散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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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肴人前装的阳光,成绩好又得老师喜欢,他带头的孤立,向来没人说不,连带着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瑜尝试过反抗,换来的只是同学们更激烈的校园暴力。
她总说,忍忍吧,高中三年很快就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认得陈瑜。
却在看见父亲为了她忙前忙后准备晚餐时,偷偷落泪。
母亲走后这么多年,父亲从未说过一句抱怨话,每月的工资省下一半都给顾肴寄去,他说,没了爸爸的家庭,赚钱要辛苦些。
而那些父亲汗水换来的辛苦钱隔天就会被顾肴恶意的从陈瑜的校服领塞进她的内衣,顾肴问,上你,这些钱够吗?
就算不够,他也要硬上,这是顾肴一直以来的心里话。
为了报复。
高二上的周四晚自习下课,陈瑜被顾肴借着还她作业本的名义带回了家,尽管心里千万个明白他有坏主意,但陈瑜还是去了。
他是学委,一句话,就能让陈瑜过上被各科老师挑刺的日子。
强奸,是算强奸吧。
陈瑜躺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想,半响,笑了笑,长大了,疼到咬破了唇也没流一滴泪。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容易的多。
软弱的陈瑜被顾肴摸透了性子,她越是退,他就越得逞。
陈瑜,你真应该看看你床上的骚劲,跟你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吧?怪不得能勾到我爸呢,顾肴撑在枕头上,嘴里吐着烟圈。
陈瑜听得骂自己骚贱的词,却受不住骂自己母亲的话。
对陈瑜来说,她是个好妈妈,会哄着给她扎羊角辫,会给她买漂亮小裙,会在她哭鼻子时买来蛋糕,至少,在十二岁生日第二天之前,她都是美好的。
陈瑜裸着身子抱着衣物走出房间,去卧室外的浴室将自己打理干净,再慢慢回家。
顾肴已经自己一人住在这离学校近的出租屋很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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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肴的恶劣从来不是他对陈瑜校园暴力,而是他将舆论掀起,却自己躲进了人群,在同学们对陈瑜过了新鲜劲后,当个和事老替陈瑜说几句话,再将陈瑜重新拉回谷底。
你看,他多会。
陈瑜小心翼翼的生活,将心情藏于麻木的外表下,可以撑过去的。
但顾肴要的是她的反抗,他总说,陈瑜,你就像我一脚能踩死的蚂蚁,没意思。
陈瑜问,那你多久能放过我?
腻了就放过你
他双手枕在头下,望着天花板,半天才开口,陈瑜,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就那种pua你,你还爱的死去活来?
陈瑜单手揉着被撞的淤青的后腰,张了张口,回道,你配吗?
顾肴的嘴角越翘越高,漏出嗜血的白齿,我不配,谁配呢。
一句反抗的后果就是,顾肴隔天在校园网站上传了两人色情影片。
他发完贴就快速注销,消失的无影无踪,让老师没有办法。
视频中的两人都被剪了脸,但帖子的内容却字字指向陈瑜。
陈瑜,叫的蛮好听嘛,给大家表演个叫床呗,坐在后排的男生煽动着大家一起起哄。
陈瑜坐回座位,用校服外套裹紧自己,带上耳机,将世界隔绝在外。
那晚回了家,她待在浴室死命搓着大腿根部和手臂内测的痣,这是她在大夏天还穿着外套的原因,视频里的女生,这两颗痣太显眼了。
可是,以前妈妈明明说这痣是好事,将来我们小鱼走丢了,妈妈只看痣就能把小鱼找回来。
老师询问时她撒了谎,大概是懒得理她,也大概是认定了她就是这种人,居然放过了她。
只要,只要爸爸不知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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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关系维持到了高考结束。
陈瑜是懒得关心顾肴志愿填的哪里,只要以后不见就好了。
她将自己的志愿填到了祖国最北端的Q大,她的成绩上Q大其实可惜了,只是在父亲的反复询问下她坚持要去,父亲只得答应了。
大学里,她第一次体会正常的学生生活,她内向的性格被室友们逐渐向外向引导,她记了室友一句话很久,陈瑜,你应该多笑笑啊,你笑起来多好看!
20岁那年的暑假,不过是在冰淇淋店外多朝内看了一眼,陈瑜又被拉回了深渊。
那天,顾肴报复性的贯穿她,嘴角却高挂着,他问,陈瑜,你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
就是因为过得太好了,才忘了身体里的这根刺。
第二天,她匆匆回家收拾了行李,买了最早班的机票,飞回了学校。
顾肴没再联系过她了,其实,要想折磨陈瑜他早就来了,不来,只是把她当玩具罢了,在她感恩周围的人与事时,替那腐烂的伤口再加把刀子。
再后来,陈瑜怀孕了。
一次就中,是要感谢自己的受孕体质还是当时慌张中的侥幸心理。
她又变回了沉默,不爱笑,不说话。
在室友用手肘多次推搡她时,缓缓开口,我可能要休学一段时间了,眼神无助而又坚定。
父亲带她回了福安镇,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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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问了多次,却总是被陈瑜我自己的孩子一句话搪塞过去,父亲没再劝了,他知道,陈瑜决定的事,谁都改不了主意。
她要生下这个孩子的决心在陈期年不同于他人对父亲的好奇而询问的问题中动摇了,他问,陈瑜,你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孩子?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