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就是优等生啊。”
不光优等生,还是课代表呢。
沈小甜还对陆辛笑了一下。
她其实有点儿想问陆辛,这样的一顿饭去吃了有什么意思呢?魏师傅说得再多,当年的小陆辛还是被亏待了,就算今天薛阿姨低头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她没说,只是微笑看着那个男人。
他有担当,也重感情,不会受伤是因为心大,不是因为不会疼……没关系,她能把他拽出来很多次。
去的时候正是饭点儿,酒店里服务生来来往往,穿梭进不同的包厢里,进电梯上到三层,一出来就看见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的魏赫。
“陆哥陆哥!来这儿!我们正点菜呢!”
魏赫这个小孩儿一脸的喜气还没退,可见跟亲爹没得癌症这个大喜事比,几天之前的冲突已经不往他心里去了。
两个人随着魏赫一起进了包厢里,就看见魏家其他三个人都围着桌儿坐了,薛阿姨眼睛泛红应该是刚刚哭过,魏萱的手搭在她的手上,正在安慰她。
魏师傅坐在自己女儿的另一边儿,乍一看,好像魏萱坐了主位似的。
“陆辛啊,你和小甜往这边儿坐。”
魏师傅指了指自己旁边儿的位置。
陆辛看了看,坐了过去,沈小甜坐在他旁边,和薛阿姨隔了一个魏赫。
“陆辛,我点了他们家的羊汤,再吃个拌羊脸?我记得你小时候冬天就爱吃羊肉,那时候厨房炖个羊排,我给你一根长肋条你能啃一天。”
陆辛说:“都行,再点个烧饼吧,羊汤配烧饼原滋原味的。”
魏师傅又点了几个菜,什么红烧小乳羊,什么蒜香烤鲈鱼,什么腊八蒜烧肥肠,蔬菜类就要了个大拌菜,一个有机花菜,另有一个服务员推荐的拌羊脸。
魏师傅要了一小瓶的半斤白酒,给陆辛倒了半杯,他自己满上了,魏赫说要喝,被他瞪了一眼。
“陆辛啊,我今天请你来,不光是想庆祝一下我这死里逃生,也是想把一些话说清楚。说真的……你那天说完了之后,我越想越觉得我这些年真是白混了,也难怪许建昌他们能把我赶出来,我呀,连自己家里的事儿都料理不平,还说什么呢?
“我和你妈确实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但我对你妈真的没那个心思,她比我大两岁呢,真要说起来,你妈救是个救过我的姐姐。
“我们小的时候,也没什么人管我们,学也不能好好上,我夏天就去河沟里游泳,你妈不让我去,我翻了墙出去了,谁也不知道,结果在河里脚抽筋了,要不是你妈不放心来河边看,叫了人来救我,我这条命早就交代了。
“这话我从前没说,是我有私心……是我有私心,陆辛的性子本来就倔,又野惯了,我怕再跟他说了这个我更压服不了他。”
魏师傅说这个话的时候,还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然后苦笑了一下。
“陆辛他妈是顶好的人,咱们结婚的时候,她挺着大肚子还送了两条枕巾给咱们,就这么个人,走在马路上就被人给害了,还是夫妻俩一块儿,薛秀秀,你说,这要是你朋友,你心里能好受么?
“你说我对陆辛好,我对他再好能顶过他亲爹妈?再说了,这个孩子他自己不招人疼么?他那时候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对你,对我,对小萱小赫,他哪儿不好了么?啊?
“你说我对小萱不好,小萱比陆辛小两岁,她过生日能吵着去肯德基过,陆辛过生日呢?这话我跟你说过一遍又一遍,你总觉得我在骗你,你说我骗你什么呢?这十几年过去了,你说我到底骗了你什么?”
房间里安安静静,魏萱轻声说:“爸,妈她刚好一点儿,今天这是喜事儿……”
魏师傅喝了一口酒,说:“我这些年是在外面讨生活,她在家里跟你说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小萱,你爸我是没本事,我没用,可我没干过对不起咱家的事儿,真没有。”
魏萱沉默了。
沈小甜看见她妈抓了一下她的手,可她还是沉默着。
房间门大开,服务生端菜上来了。
魏赫努力挤出了笑,对陆辛说:“陆哥,你尝尝这个羊汤,前年我妈过生日,我爸带我们来吃过一回,回去就一直夸。”
雪白的汤水连着肉被分在小碗里,沈小甜喝了一口,羊肉的香气从舌尖翻滚开来,似乎是在打着转儿往肠子里走。
魏师傅把自己的酒杯添满,接着说:
“陆辛啊,我知道你这孩子一直是个汉子,你别怪你阿姨,要怪就怪我,你阿姨当年生小赫的时候受了罪,我呢,那时候正是刚干上总厨没两年的时候,结果……”
薛阿姨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姓魏的,你别把话往好听了说,就你家老母亲那样儿,啊,我一边儿坐着月子一边儿还得供着她,你说你没对不起我,我又怎么对不起你了么?啊?你爹妈老的哪个不是我伺候到死的,啊?两个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我是怎么对不起你们老魏家了吗?啊?”
她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字字带着刺儿,沈小甜没忍住,在桌下抓住了陆辛的手。
“我没说你对不起我,你疑了我十几年,你把陆辛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往外推,你都不叫对不起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说完,他又喝了一杯酒,脸上竟然有了点笑意:
“我没本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个孩子好,是对不起你,我被人从鹤来楼赶出来,也是我对不起你,就连我这次脑子里长了东西,也是我对不起你。”
薛阿姨冷笑,说:“你不用在这儿卖这个惨,姓魏的,我知道你这是知道自己没得癌症了,就拉着一大家子来审我,我不用你们审,你直接判就行了,你说,我是怎么罪大恶极了,我就怎么该死了,你给我定个死法,我就去死。”
这话真是往人的心里扎,滚烫妥帖的羊汤进了肚子,也被这话给凝成了冰。
陆辛想说什么,被魏师傅抬手拦住了。
他拿起酒瓶,把最后几口酒往嘴里倒,脸已经彻底红了。
“我不审你,我审不了你,咱俩这辈子,从来是你审我,我今天,就是得告诉你们……”
他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了几个文件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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